走廊里瞬間安靜下來,剛才還低聲交談、各自醞釀著表情的漢東省一眾大員們,齊刷刷地扭頭,目光聚焦在那扇緩緩開啟的門上。
空氣仿佛凝固了,只剩下皮鞋踩在地板上的輕微挪動聲。
主刀醫生當先走了出來,他摘下口罩,露出一張略顯疲憊卻異常嚴肅的臉。
白大褂敞著懷,里面是軍綠色的襯衣領子,肩章上的將星在走廊燈光下閃著冷硬的光。
這位來自東部戰區的頂尖骨科權威,眼神掃過門口黑壓壓的人群——省委書記沙瑞金、省長李達康、紀委書記田國富、組織部長吳春林、京州市委書記丁家成...
一個個在漢東跺跺腳地皮都要顫三顫的人物。
然而,醫生的目光只在沙瑞金臉上停留了不到一秒,那眼神平靜得像看一個普通陪護家屬,微微點了個頭,幅度小得幾乎讓人以為是頸椎病發作,隨即就移開了視線。
沙瑞金臉上剛剛堆起的關切笑容頓時僵住,嘴角微不可察地抽動了一下。
李達康眼神銳利,抿緊了嘴唇。
其他領導臉上的表情也各自精彩,或是尷尬,或是皺眉,但都默契地保持了沉默。
這位爺的脾氣,他們早有耳聞,技術頂尖,架子更大,尤其不把地方官員放在眼里。
醫生似乎完全沒感受到這微妙的氛圍,他的目光繼續在人群中逡巡,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急切。
直到,他看到了站在人群稍后方的蘇哲。
那眼神瞬間活了!
嚴肅刻板的面容如同春冰解凍,一個異常燦爛、甚至帶著點諂媚的笑容在他臉上綻開。
他三步并作兩步,撥開擋在身前不明所以的孫連成,直接沖到蘇哲面前,腰桿下意識地彎了下去,語氣是前所未有的熱情,甚至帶著點激動:
“蘇書記!蘇書記你放心!手術非常非常成功!簡直可以說是完美!”
蘇哲:......
不是。
這么多人在這兒呢!
醫生一邊說著,一邊習慣性地想抬手拍拍蘇哲的肩膀以示親近,手伸到一半似乎想起對方身份,又硬生生縮了回去。
搓著手,語氣熱切。
“祁廳長的肩胛骨粉碎性骨折,彈片位置刁鉆,但我們處理得非常干凈!固定得絕對牢靠!
神經血管都保護得完好無損!你就放一百二十個心!骨頭嘛,養幾個月,絕對能恢復如初!功能不會有任何影響!跟沒受傷前一樣!”
這突如其來的熱情轉變,這判若兩人的態度,這幾乎要溢出來的恭維勁兒,與剛才對待省委書記沙瑞金時的冷淡形成了極其刺眼的反差。
整個走廊安靜得落針可聞。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醫生那張笑成菊花的臉和蘇哲身上。
沙瑞金臉上的肌肉似乎又僵硬了幾分,眼神復雜地瞥向天花板。
李達康嘴角扯出一個似笑非笑的弧度,看向蘇哲的眼神帶著一絲了然和不易察覺的探究。
到底是咱們蘇家的長孫!
這牌面!
你沙瑞金是省委書記又如何?
被撥開的孫連成有些茫然地眨眨眼,隨即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悄悄往后退了半步,把自己藏在丁家成的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