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大約快到中午,烏云散去,六月底的風卷起陣陣濕熱,撩撥著書房的窗戶,發出吱呀吱呀的聲音。夏蜩在樹梢發出尖銳的聲音,似是對他的嘲笑,有時鳥兒飛來蟬鳴的聲音便消失了,風掠過樹梢,那翠綠翠綠的華蓋便慵懶的搖晃起來。
宋鴻濤的視線望向窗外,他感覺他的腦袋就和那樹葉一樣。
綠綠的,很清新的感覺。
昔人以青巾示賤業,后衍為帷薄之譏,是以這個世界是有綠帽子這個說法的。
懷疑的種子已經在宋鴻濤心中種下,開始瘋狂膨脹。
看著那張近在咫尺的,黑乎乎的臉,宋言心中有種報復性的暢快。。
瞧瞧吧,那便是你一直寵愛的女人啊,她殺掉了你三個庶子,三個庶女,你還盡心盡力養大了奸夫的兒子。
這般心情,一定很精彩。
他知道火候到了,便抿了抿唇:“父親大人,還有些話,我不知當講不當講……”
王管家幽幽嘆了口氣,九少爺的進攻還在繼續……畢竟,當講不當講這句話出來,后面跟著的內容大都不怎么好。
“講!”宋鴻濤看向宋言,眼神中第一次沒了懷疑。
這個是絕對親生的,懷疑誰也不能懷疑他。
宋言清了清嗓子:“那我可就說了,父親大人你也知道,我只是庶子,還被嫁了出去當贅婿,這國公的爵位和家主的位子,無論如何都不會落在我頭上。”
“就是不知,父親準備立誰為世子?”
一般來說,都是嫡長子繼承家業,但也有例外,比如嫡長子犯下了嚴重錯誤,父母偏愛,或者其他嫡子特別有能力。
“我是非常相信大夫人的。”宋言再次強調,每次強調都是捅向楊氏心頭的一把刀。
“但既然有這種流言出來,父親就不得不從最壞的角度來考慮問題。”
“假如,我是說假如,父親您千萬別當真。”
“假如梁婆子說的是真的,五哥真是楊家孽種,您又立五哥為世子,那說句大不敬的,在您百年之后先祖戰場上用命換來的國公,究竟是姓宋還是姓楊?”
勛貴人家,最重傳承。
此言一出,宋鴻濤悚然而驚,便是王管家也眼瞳巨震。
看兩人表情宋言便知道,自己的推測,有很大概率是真的。
這樣想著,宋言便再次開口:“難道……”
宋鴻濤重重吐了口氣:“沒錯,那楊妙清,已不止一次勸我立宋震為世子。”
楊妙清,便是楊氏的本名。
至于立宋震為世子的理由,是因為其他兄弟都很有本事,便是沒了世子之位也大有前途,可宋震不行,唯有國公爵位能保宋震一世富貴。
在楊氏這里,無能似乎變成了一個優點。
可真的只是這樣嗎?
如果按宋言說的,一切以最壞的方式去思考,宋震是楊家血脈,又在楊氏攛掇之下有了世子之位,一旦宋鴻濤離世,那宋國公府當真要變成楊國公府。
家族百年榮耀,便要落入他人之手。
而之所以將宋震培養的頑劣庸碌,怕不是覺得將來更容易掌控?
不僅楊妙清,宋錦程那邊也多次表示,宋哲胸有溝壑,或可重鑄宋氏榮光。
該死。
一個個都盯著老子的爵位。
若不是楊家勢大,若不是楊妙清還有個做貴妃的妹妹,定要將這賤人浸了豬籠!
至于王管家,也不知想到了什么,額頭上居然沁出一層密密麻麻的冷汗,整張臉都是灰白,仿佛死人。
宋言的聲音撕開了現場的寂靜:“父親,這些事情莫要讓大夫人知道,否則,我怕……”
宋鴻濤回神,心中雖然異常憤怒,幾乎快要暴走,但看到宋言的時候終究是稍微緩和了一點,眼神中甚至有些感激。
多虧有宋言啊。
真是個孝順的好兒子,不然自己怕是要成了宋家的罪人。
明明自己之前對他多有苛待,這樣想著,便更覺感動。
“這為父自然曉得,對了,之前交代你的事情暫且不要做了。”宋鴻濤斟酌著言語:“至于梁婆子那幾人,我不希望有什么亂七八糟的東西傳出去。”
原本他以為自己和楊家是合作關系,但既然對方打算釜底抽薪,他也不會坐以待斃。
面色逐漸恢復平靜,心中雖極度憤怒,但宋鴻濤也明白現在不是失控的時候。很多事情,他必須要小心翼翼去安排,不然以國公府現在的狀況,或許他將見不到幾次朝陽。
言語間,便聽到外面傳來一些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