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倭寇!”
“殺倭寇!”
“殺倭寇!”
最初,聲音是有些戰栗和雜亂的。
大抵還是在害怕,那可是倭寇,殺人不眨眼的,便是鼓起勇氣拿起武器可常年累月積壓的懼意,也絕不是短時間就能忘卻的。
然而,不知從何時開始,就像是冥冥之中的某種力量在牽引,人們原本雜亂的聲音逐漸整合在一起。
仿佛溪流匯聚成江河。
那聲音,如吶喊,如咆哮。
聲浪仿佛海嘯,席卷一方天地。
宋言的嘴角微不可查的勾起一絲弧線,恐懼并不可恥,可恥的是沒有反抗的勇氣。
轟……轟……轟……
人們的腳步聲也混合在一起,變的整齊劃一,一腳落下整個寧平縣似乎都抖了三抖。
咕咚……
明月映照下,鴛鴦陣前一個個倭寇面色煞白,望著遠處逼近的人群喉頭劇烈的蠕動著,手指全都緊握著倭刀,指關節都有些發白,身子更是在止不住的顫抖。
這,這究竟是什么情況?
中原人不就是孱弱的綿羊嗎?便是人多,那也只是羊群。可為何現在,那一雙雙眼睛就好像深夜中狼群閃出的幽光?
于人群最前方的,赫然是一個女子。
唇紅齒白,不是洛玉衡又是誰?
只是此時此刻洛玉衡裝扮卻是和之前截然不同,不再是宮裝的嫵媚和慵懶,而是換上一套戎裝,亮銀女式盔甲彰顯出線條靚麗的身段,三千青絲梳成干凈利落的馬尾,一眼望之便是宋言亦是不由眼前一亮,英姿颯爽,不過如是。
倒是沒想到洛玉衡還有這般風情。
就在雙方之間,距離已經逼近到一定程度的時候,洛玉衡高舉手臂猛地向前一揮,沉聲喝道:“殺!”
一聲令下,腳步聲頓時加快,如同墜落的雨點般密集起來。
仿佛下山的狼群,目光盡處宛若一大片烏云鋪天蓋地的席卷過來,尚未接陣那股龐大濃郁的氣息,就已經令人窒息。
他們的心臟都在戰栗,恐懼正在以難以想象的速度迅速膨脹。雙腿似是已經難以支撐自己的身體,在本能的驅使之下,緩緩后退。也不知過去了多久,許是只有幾個呼吸的時間,終于,一個倭寇再也承受不住那越來越夸張的壓抑,喉嚨里嘰里呱啦的一聲怪叫,轉身就跑。
就像是一個開關,越來越多的人調轉身子,大潰逃開始了。
正常情況下大約不會如此,只是先前數百個農夫手持竹竿就絞殺了他們上千成員,沖擊到現在都沒能沖破這些農夫的封鎖,已經讓倭寇對自身的實力產生了嚴重的懷疑。
不斷堆積的尸體,匯聚成河的鮮血也在不斷刺激著他們的神經。
劫掠的時候,死尸,慘叫,鮮血可以讓他們變的更加興奮,可當這一切全都發生在自己人身上的時候,那剩下的就只有恐懼。
再加上之前那一道宛若雷霆般的轟鳴,還有那巨大的火球,以及在半空中翻滾的濃煙,人們對于未知的東西總是抱持著敬畏和害怕,便是畜生也一樣。
現如今再看那黑壓壓的一片,恐懼就超過了極限。
明明還有三四千的倭寇,就算是面對寧國的正規軍,都還有一戰之力。
明明前面那些平民,數量未必比己方多。
甚至是一個女人領頭。
可軍心散了,那就全完了。
平田三郎大聲的嚎叫著,試圖阻止這種頹勢,甚至捅了兩個試圖逃跑的手下,然對于整個戰場的走向毫無用處。
一咬牙,平田三郎也跑了。
可憐那兩個被捅了的手下,一時半會兒還沒完全死掉,正躺在地上嘴巴里吐著血沫,看著平田三郎逃跑的背影,目眥欲裂,這是人能干出來的事兒?你他娘的也要跑,你捅老子干啥?
有病吧?
隨著倭寇撤退,一直死死抵擋倭寇進攻的五百老卒一下子泄了氣頓時便撐不住了,身子踉蹌著后退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著氣。
長時間的廝殺,對于意志和體力都是極為嚴峻的考驗,尤其是那負責扛著狼筅的,只覺兩條胳膊仿佛灌滿鉛一樣沉,便是連抬起都做不到了。
人們如同潮水般涌來,有人將這些老卒扛到了后面準備治傷。
地上還有一些只是受傷還沒來得及死掉的倭寇在呻吟,斧頭,鋤頭,砍刀,鐮刀之類的東西,亂七八糟的便砸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