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沒有幾個同窗?沒有幾個兄弟姐妹?
楊氏門閥和白鷺書院,本就是極為團結的兩股勢力,想要動這些人,勢必會遭到他們的強烈對抗。更可怕的是,寧和帝很清楚這一兩百個官員,絕對不僅僅只是賬冊上記錄的這一條罪行,誰敢保證,他們沒有和其他官員勾結在一起,犯下其他罪孽?若是他們被抓,為了脫罪將其余人也給牽連進去又當如何?
到那時,整個朝堂怕是要亂成一鍋粥。
寧和帝自然想要將朝堂上的蛀蟲全部清理,卻也明白現在根本不是時候,若是真那么做了,那就當真是朝堂動蕩,人心惶惶,現在是寧和一朝,不是太祖太宗時期,經過數十年的腐朽,皇帝對朝堂的掌控已經是大不如前。或許要不了幾日,他就要被人從龍椅上掀翻。
房德捋了捋胡須,侃侃而談:“那陛下就提前下達詔令,鬼洞一案,只追究賬本記錄之人,不接受這些官員的任何攀咬,如此可安其他官員之心。”
此言一出,寧和帝眼睛大亮。
不愧是老狐貍,一句話便將最重要的矛盾化解。
若是其他官員不用擔心被牽連,那反抗的力量勢必會小很多。
“另外,陛下可先拿衛東凌幾人動手,都知道這幾人向來維護皇權,先解決了他們,也能堵住一部分人的嘴巴。”房德再次開口。
“衛家……欸。”想到衛東凌,寧和帝面色便有些陰郁,應是想起了衛家滿門忠烈,誰曾想最終卻是出了這么一個貨色,一世英名盡喪:“罷了,他自己犯下的罪孽,便由他自己承擔,到時候衛家除國公,降為侯爵,從子侄中擇一品行優良者繼承爵位,也算是留了香火。”
房德提出的兩個法子,都是堂堂正正的手段。
約摸是有些用處的,但用處有多大,無論是房德還是寧和帝都無法保證。畢竟,這一兩百個官員中,有十七個是白鷺書院的學生,還有七個是楊國臣的堂兄弟,楊和同的子侄;還有數人和楊家有姻親關系。若是白鷺書院和楊氏門閥那邊要死保這些人,怕是會有些麻煩。
寧和帝便將視線看向宋言:“你有什么看法?”
宋言抿了抿唇,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反問道:“東陵城內,禁衛軍,金吾衛,銀羽衛,有多少人是絕對忠于陛下的?”
房德眉頭一皺。
這是極為敏感的問題,身為臣子還是女婿,當著陛下的面提出,委實不妥。這若是換一個敏感一點的皇帝,怕是要以為宋言準備做些什么了。
寧和帝卻是不甚在意,稍一思索:“金吾衛中有三千人,銀羽衛中有三千人,忠誠度沒什么問題,至于其他人,要么中立,要么已經被收買,趙改之忠誠度應該也沒問題,如此算來,禁衛軍也有三千人。”
聽著這話,宋言心中就是一陣無語。
整個東陵府九萬軍隊,你能指揮的就九千。
就這你還一臉得意,求夸獎的模樣?
咋好意思的?
不過轉念一想也就明白,寧和帝剛上位的時候,怕是連這九千都沒有,也就是朝堂上幾大勢力之間互相之間不對付,這才給了寧和帝發揮的空間,慢慢拉扯成現在的局面。寧和帝也沒有李世民,朱元璋的手段和魄力,二十年沒有被搞死,勉強拉扯出一個三七開的局面,已經算是極不容易。
想到這里宋言也就不再埋汰寧和帝,稍稍思索了一下便開口說道:“既然如此,那就從金吾衛中調集一千人,銀羽衛中調集一千人,潛伏在皇宮附近。”
“趙改之那邊就算了,他才接管麾下三千人,怕是還做不到完全掌控。”
“當然,這個過程必須要小心,而且要有合理的借口,穿盔甲,外面包裹一層棉服,莫要讓人瞧出問題。”
“調集軍隊?這是要防止某些人狗急跳墻嗎?”寧和帝挑了挑眉毛,心說這宋言果真大膽。
宋言便點了點頭:“另外,明天上朝的時候,盡量將朝會拖延的時間長一點,我們需要有一定的時間來引導輿論。”
“何為輿論?”房德和寧和帝都發出了同樣的疑問,顯然對這個詞語有些陌生。
“所謂輿論,便是民意,民心。”宋言簡單解釋了一下:“這方面的事情,需要房家這邊多操點心。就說鬼洞被剿滅,罪行罄竹難書,當今陛下雷霆震怒,準備親自公開審判這些人的罪行。至于審判的地點,就設置在內城,皇宮之外,明日內外城之間的封鎖也暫時關閉,一上午的時間,想要輿論爆炸,許是有點困難,但引來個幾千上萬人難度應該不大。”
“房家安排人的時候,要著重描繪一下那些幼童被折磨的有多慘,最好讓房山親自安排板車,拉著那些孩童,從長安街一路走到皇宮門口,讓所有人都親眼目睹鬼洞所做的惡事,挑動百姓的憐憫,憤怒,甚至是殺心。”
“待到時間差不多,便宣布朝會結束,帶著所有官員到皇宮門口……在萬民矚目之下,先殺掉那些被活捉的鬼洞成員。”
“然后,審判鬼洞背后的保護傘。”
“我相信,萬民矚目之下,沒有哪個蠢貨敢跳出來給那些收了臟錢的貪官說情,除非他想要被萬世唾罵,想要被暴怒的百姓踏破府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