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無聲地下。
起初只是零星的雪粒,被北風卷著,打在城垛上發出細碎的聲響。漸漸地,雪花越來越密,如扯碎的棉絮,鋪天蓋地地壓下來。
西境的夜本就很早,云陽關城頭搖曳的火光被雪幕遮得嚴嚴實實,只能照出方寸之地。
“媽的,下了雪就是冷!”
火把在風雪中掙扎,守城的羌兵頭發漸白,罵罵咧咧,凍得直哆嗦,渾然沒有察覺到有兩隊輕裝步卒正從他們的腳底下穿城而過。
空洞、幽森的地道中有數不清的人影在穿行,每隔十步便有一人舉著火把,這是地道中僅有的光亮。
泥土的腥味與火把的煙熏讓人呼吸都覺得不適。
大家腳步輕便,不敢發出半絲聲響,交談也全靠手勢,因為洛羽說過,地底下的動靜很容易傳到地面,但羌兵畢竟沒怎么打過守城戰,大概率沒有得聽卒這類軍種。
經過疏通后的地道更易通行了,人群很快來到了地道盡頭,遮擋洞口的木板一挪開便有寒風呼啦啦地往里灌,吹得人視線一糊。
這次他們學精了,隨行帶了木梯,順著石壁剛剛好搭在井口的上沿。
“上!”
陳大樁第一個邁出腳步,三兩下便爬到井口,小心翼翼地探出頭去,四周只有殘垣斷壁和無盡的夜色,確定安全后他輕輕一招手,大片人影魚貫而上。
兩百精銳迅速控制了附近的幾座民宅,人人手握彎刀,借著墻角隱藏身形。
雪花降臨,掛落在刀鋒之上,天地間有一股殺氣彌漫。
洛羽終于確定了位置,跟他預料的一樣,這是距離南城門沒多遠的一片廢棄民房。地道出口在城南,入口總不可能舍近求遠挖到其他地方去。
想來霍連城那條地道的出口也在城南附近,雙方兵馬各自行動,最后在南門匯合,誰先到就由誰先發起進攻。
眾人剛要邁開腳步,夜色中就傳來一陣嘈雜:
“媽的,真是倒了血霉,大雪天還有巡邏。”
“這地方鬼影都看不見一個,巡邏個屁啊!咱們溜達一圈趕緊回營,凍死老子了。”
“你還別說,這地方滲人得很,老子一刻也不想多待。”
感情是一隊巡邏羌兵,誤打誤撞走到這里來了,十幾人拖著長槍無精打采地走入街巷,不爽兩個字就差寫在臉上了。
洛羽的手掌在脖頸處輕輕一劃,頓時便有十幾號精銳從夜色中閃掠而出,一手捂嘴巴,一手割脖子,干脆利落地解決了十幾名巡邏士卒。
董川死死卡主唯一活口的咽喉,冷著臉說了一句:
“問你個問題,老實回答就能活命,若是敢大喊大叫,我就把你剁碎了喂狗!”
身邊的同伴眨眼就死了個精光,這名羌兵嚇得魂不附體,拼了命地點頭。
“南城門有多少守軍?”
“兩,兩百人。”
“確定?”
“確定!”
得到答案的董川毫不猶豫地割開了他的咽喉,放你一條活路?怎么可能。
洛羽面色冰冷,渾身戰意涌動:
“行動!”
人群邁開腳步,輕車熟路地摸向南城門的方向。為了確保此次偷襲順利,洛羽特地帶了不少在云陽關待過的老兵,對城內地勢十分熟悉。
估計是天寒地凍,又是深更半夜,一路上再沒有碰到過其他巡邏隊,輕松便抵達城門附近。
南城門口是一條寬闊的街巷,兩側皆是民房,但這些房屋早就廢棄荒蕪,最多在戰事用來屯放物資,遠遠望去一片漆黑,看起來屋中并沒有人。
羌兵沿著街巷布置了兩道崗哨,一道放在街口,寥寥十幾人,四周用沙袋堆起了一個環形土坡,像是個堡壘。
另一道哨卡在街尾,也就是自城門口,人數多些,隱約可見有上百人,看來那名羌兵沒有說謊,這里的守軍撐死不過兩百。
冷冽的寒風凍得人直哆嗦,值夜的守軍們蜷縮在角落里避寒,還有人已經在打盹了,腦袋晃啊晃的,鼾聲斷斷續續。
“城南的防守果然松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