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岐城外的天空在清晨時分便蒙上了一層鉛灰色的紗帳,厚重的云團自西北方向壓來,邊緣被尚未露面的朝陽鍍上一層病態的鐵銹色,仿佛天空生了一道潰爛的傷口。
山林中的野花蔫頭耷腦,葉片卷曲成干枯的細管。偶爾有風掠過,草莖便發出細碎的沙沙聲。遠處三岐山的山峰輪廓在蒸騰的地氣中扭曲變形,如同浮動在沸水中的墨跡。
今天的空氣中不再彌漫著盛夏的燥熱、煩悶,而是陣陣風沙席卷,吹散了熱氣。
威武不凡的騎陣矗立在城外平原,黑甲茫茫,泛著點點寒光,一面面“洛”字軍旗迎風而立,獵獵作響。
蒙虎、呂青云、余寒弓、霍連城四營外加小伍麾下的一千親兵,整整七千精騎,這是蒼岐眼下能拿出來的所有家底。
與之相對的是一座更為龐大的軍陣,騎步混合,一眼望不到頭,旌旗蔽野,殺氣騰騰。
鎮守闕州數十年的李家傾巢而出,如果沒有洛羽,這兩萬兵馬確實能震懾整個闕州,無人敢對李家有絲毫不敬。
一騎飛奔出陣,高舉李字軍旗,朗聲怒吼:
“李家李玄冰,請定邊將軍陣前答話!”
“又玩這一套。”
洛羽冷笑一聲,但依舊策馬前行,李玄冰早已換上一身甲胄在陣前等著他。
四目相對,殺意涌動。
李玄冰微微一笑:“洛將軍,好久不見。”
洛羽譏諷道:
“罷兵停戰不到一個月,李家的大軍就到了蒼岐城外,你們果然毫無信譽可言。你請君家、王家來闕州勸和調解,如今又悍然撕毀盟約,就不怕落了兩家的面子嗎?”
兩家出面給李家擔保,洛羽這才撤兵停戰,若論道理,李玄冰該顧及兩家的顏面才對。
“哈哈,笑話,我李家豈會懼怕君家、王家。”
李玄冰大笑一聲:
“你該不會天真地以為兩家會幫你出頭吧?
這世上從來都是強者為尊,等你戰死沙場,成為一堆白骨,蒼岐化作一片焦土,兩家又能拿我怎么樣?我父親依舊是闕州持節令,我也是隴西四公子之一,一切只會和從前一樣。”
“說得好,強者為尊。”
洛羽望著遠方黑壓壓的軍陣:
“為了這一戰,李家好像請來了不少幫手啊,我怎么看還有不少是傭兵?鳳川城已經失聯三天,所有外出的斥候都沒回來。
如果我沒猜錯,黃自靈是你故意安排詐降的吧,為的就是在洛家軍中插下一顆釘子。”
“果然是洛城主,聰明。”
李玄冰冷笑一聲:“不怕告訴你,鳳川城此刻已經掛上李家大旗,徐松也歸順于我,你的得力文官梅雪崖更是在我的軟禁之下。另外,曾經和你并肩作戰的曹殤也正在率兵趕來,會和我合兵一處,并肩作戰。
怎么樣,眾叛親離的滋味不好受吧?”
“好手段。”
洛羽目光鄙夷:“李家還真是下了血本,抗擊羌賊的時候怎么沒見你們這么用命?”
“哼,攘外必先安內!”
李玄冰咬牙切齒的說道:
“這一次我李家確實花了大價錢才請來這么多傭兵,但是只要殺了你,一切付出都值得!”
李玄冰的眼眸已經被怒火充斥,他和洛羽之間的恩怨絕不僅僅是兩家在爭奪地盤、搶生意,更在于李玄冰自幼高傲,洛羽在他眼里只不過是一個暴發戶罷了,哪來的資格騎在自己頭上拉屎!
一次次被洛羽搞得灰頭土臉,李玄冰對洛羽的恨意早就超出了兩家間的利益之爭。
“當然了,本公子心善,如果你現在跪地求饒,給我磕三個響頭,并交出手中兵權,我可以饒你不死。”
李玄冰只覺得滿心舒暢,獰笑道:
“如果你負隅頑抗,那就怪不得我了,我會將整座蒼岐踏為平地!城內百姓一個不留,皆殺!”
“說狠話是沒用的。”
洛羽波瀾不驚,譏諷道:
“勝負尚未可知。”
“那我就借用你一句話,咱們戰場上見!”
兩人各自策馬回陣,主帥歸位的那一刻雙方大軍都憋足了一股勁,只等開戰。
“看你還能囂張到何時!”
李玄冰手掌輕揮,身側一名悍將朗聲怒吼:
“定邊將軍洛羽,私通羌賊,欺壓百姓,人神共憤!奉闕州持節令詔!誅殺反賊,剿滅叛逆!”
“城破之后,寸草不留!”
“大軍出戰!”
“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