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施然站在帳中的不是別人,正是崔家資歷深重的老人、霜州主將:
崔昌木!
敵方主將不在霜州城待著,竟然來到了自己的帥帳!張知信駭然起身,目光豁然大變:
“你,你這個反賊竟敢來本官大帳!當真不知死活!就不怕我立即殺了你!”
“別急嘛。”
蒼老的面龐上露出一絲笑容,崔昌木不緊不慢地坐下:
“好歹也相識多年,當年你還未就任潁川道節度使之時來霜州,我可是好生款待過你的;你父親七十大壽,我也曾親自登門道賀,難道你全忘了?
現如今張大人不請我喝杯酒反而還要殺我,說不過去了吧?”
霜州差不多挨著潁川道,像他們這種地方豪門平日里自然會有來往,所以兩人算是半個熟人。
“喝酒?崔老將軍如今可是反賊,請你喝酒我不也成了反賊?”
張知信譏諷道:
“我可不想搭上全族人的性命。”
“呵呵,反賊?”
崔昌木笑著搖搖頭:
“張大人此言差矣,失敗了才是反賊,成功了就是開國功臣,家族的威名將萬世流傳!”
“成功?”
張知信冷冷地看著他:
“東境八萬兵馬在斷云隘被全殲,如今十幾萬大軍兵分兩路攻取霜州、瀾州,一路高歌猛進,你們還有成功的機會?
做夢吧。”
“或許吧,戰場之事,誰又能說得準呢。”
崔昌木漫不經心地反問:
“就算官軍贏了,對你又有什么好處呢?總不至于張大人覺得大戰之后你還能坐穩潁川道節度使的位子吧?”
張知信目光閃爍:
“你是何意?”
“呵呵,都是聰明人,咱們就把話說明了吧,今日我來可不是為了崔家,而是為了你張家。”
崔昌木緩緩道來:
“從開戰至今,一直是潁川軍在前方拼命,京軍左右威衛躲在后面撿便宜,如果我猜得沒錯,接下來攻打霜州城潁川軍還是主攻吧?”
張知信冷著臉,并未吭聲。
“看來我猜對了。”
崔昌木笑了笑:
“張大人,您這不是被人當刀使嗎?
霜州城兩萬多駐軍,皆是邊關百戰精銳,城高墻堅,你手里的三萬多兵馬就是全拼光了也啃不下來。
潁川軍如果打光了,日后戰事成敗與您張大人還有關系嗎?
這個世道,有兵才是王道,沒兵,你張大人在朝廷連半句話都插不上。”
張知信沉默了,這番言論和剛才韓照陵所言一模一樣。
崔昌木見他沉默便接著說道:
“我大乾境內十三道,大半節度使都擁兵自重,對朝廷圣命陽奉陰違,這一點所有人都清楚,只不過沒有擺在明面上說罷了。
在皇帝眼里,南宮家崔家不是好東西,難道你張知信就是忠臣了?呵呵,我看未必吧。
如果我是皇帝,就趁著這次平叛的機會將你潁川軍消耗殆盡,讓你張知信手中無兵無權。等戰事結束,把你張知信調去京城隨便當個尚書侍郎。
到時候不僅解決了閬東道、嶺東道,就連潁川道也被皇室收走。而你看起來升官進爵,名正言順,可張家辛辛苦苦數十年攢下來的根基可就沒了。
試問張大人,你愿意嗎?”
張知信的表情已經從冷漠變得陰沉,甚至帶著些許憂慮。
崔昌木說得沒錯,大乾朝內亂已久,各道節度使擁兵自重,皇室一直想將地方權力收回去,可惜做不到。
為什么?因為他們這些人手里有兵,萬一逼得各家造反,皇室就沒了。
可你沒兵了,皇室還怕你個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