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
“噼里啪啦!”
雨水如天河傾瀉,沖刷著大地上的一切。
漆黑的夜幕中,閃電如利劍劈開云層,瞬間照亮了江堤上忙碌的士兵們。他們身披蓑衣,頭戴斗笠,卻早已被雨水浸透,沉重的布料貼在身上,每走一步都發出“啪嗒”的水聲。
“再挖深些!千萬不要挖通!”
“兄弟們加把勁!”
寧磊的吼聲幾乎被雷聲淹沒,他站在堤壩最高處,雨水順著鐵甲流下,在腳邊匯成小溪,緊跟著匯入瀾江,變成奔涌向前的江水。
士兵們用鐵鍬、鋤頭,甚至徒手挖掘著堤壩。泥土在雨水的浸泡下變得松軟黏稠,每挖一鏟,泥水就立刻回流填滿,足見雨勢之大。每個人的腰間還綁著一根麻繩,若是有誰不慎跌入江水,這根麻繩便能救命。
第一軍五千將士幾乎每天夜里都會沿著瀾江各處挖掘堤壩,為即將到來的大戰做準備,決口的位置是早就定好的,能確保水流一路橫沖直撞撲向瀾州城。
正如老王頭所言,瀾州的春天氣候古怪,暴雨一場接著一場,瀾江的水位在半個月里已經上升了很多,奔涌的江水早就沒了往日的平靜,而是如同猛獸。
洛羽和蕭少游站在一旁,對著一張羊皮地圖指指點點:
“幾處河口都挖得差不多了,只要再挖兩天就能決口,下游幾條引水的溝渠也挖好了。
萬事俱備,就差再來兩場暴雨,將瀾江水位提到最高,到時候挖掘河口,洪水足以淹沒整座瀾州城。”
洛羽問了一句:
“可能被洪水淹沒的百姓都疏散了嗎?”
瀾州城周圍大多是一馬平川,有大量百姓聚居,據游弩手估算,可能被洪水波及的百姓多達三萬人。所以這陣子洛羽一直派人悄悄疏散百姓,總不能眼睜睜看著他們淹死吧?
他只是想攻克瀾州城,不是想屠害萬千生靈。
“差不多了,還剩十幾個村落沒走,四五千人。”
蕭少游沉聲道:
“最多十天,我保證將瀾州城外的活人全部遷走。”
“那就好,軍中的兄弟們辛苦了,我知道疏散百姓很麻煩,但無論如何不要傷害百姓。”
其實這件事不止是麻煩,可以說十分困難,一開始隴西軍以戰亂為借口勸說百姓離開,可誰愿意冷不丁地離開家園,搬到數十里外的軍營去住?
不走就得被洪水淹死,邊軍又不能泄密,怎么辦?
拿著刀逼你走!看誰敢賴著!
聽起來有些殘酷,可卻是為了他們能活下去。
“疏散百姓最多累點苦點,但這一仗打完怎么辦?”
蕭少游苦笑道:
“到時候洪水一淹,百姓們的房子可就沒了,今年的春耕也會荒廢,這一年的日子怕是不會好過。”
“瀾州城高大堅固、工事完備、糧草充足,強攻的話至少得付出上萬將士的性命。我隴西精銳都是從尸山血海里爬出來的,真是不想讓他們白白死在攻城的路上。
為了以最小損失拿下瀾州城,水淹州城是唯一的辦法。再多的田地、房屋也比不上數萬邊軍將士的命。”
洛羽面無表情地說道:
“百姓們苦是苦了一點,但拿下瀾州城之后可以賠償他們金銀、糧食,幫助他們渡過難關。我還會向陛下請旨,減免來年的稅賦,助百姓重建家園。
只要人活著,什么都會有的。”
嘩啦啦的大雨搭在洛羽的臉上,此刻的他格外冷靜,百姓的命是命、邊軍的命也是命,這是他能想到的最好辦法。
“沒錯,只要人活著,什么都會有的。”
蕭少游微微點頭:
“放心吧,這些事交給我,沒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