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嘯口的阻擊戰已經打了一天一夜,第二天依舊沒有太陽,空中壓著厚厚的云層,淅淅瀝瀝的雨珠不斷從天空砸落,將大地澆個透心涼。
如果說要用一個詞形容戰事的慘烈,那只有血流成河了。
數不清的死尸倒在血泊中,有的身中長弩,被死死釘在地面;有的身中數刀、肚腸流了滿地;更多的在死后被瘋狂踩踏,血肉模糊,壓根看不出面容……
雨水沖刷冰冷的軀體,而后匯聚成細小的水泊,目光所及之處皆是猩紅色,分外刺眼。
長槍彎刀、盾牌弓弩散落在血水中,神機連弩早已耗盡,成了一堆毫無作用的木架,山口處已經壘起了一座高高的尸堆,遠遠望去便令人不寒而栗。
整整三萬叛軍,一輪又一輪地沖擊第一軍防線,每一次進攻都會讓尸堆高上幾分。
從一開始,第一軍五營兵馬輪番防守,到后面每營千人持續減員,打成了八百人、五百人、三百人,最終只能將所有兵力集中起來與閬軍混戰。
一次次進攻,一次次敗北,雙方在狹窄的山口展開反復拉鋸。尸體重重疊疊,惡臭沖天而起。
風嘯口宛如人間煉獄。
“殺,殺啊!”
“鐺鐺鐺!”
“噗嗤!”
戰斗還在繼續,寧磊十分艱難地揮出彎刀,早已砍卷的蒼刀好不容易才沒入敵軍的身軀,順勢這么一拉便將敵人的胸口拉出一道豁口,肚腸流了滿地。
“撲通!”
有些力竭的寧磊一個踉蹌跪倒在地,拄著蒼刀的手臂在不斷發抖。
細看這位第一軍主將,身上的甲胄早已破碎,胸膛、肩膀、后背,大腿到處都是刀傷槍傷,血流不止,幾乎看不出半點人樣。
“爹,起來。”
寧天朔咬著牙扶起寧磊,他也好不到哪兒去,握刀的右臂上有一道觸目驚心的傷口,左臂估計是在混戰中脫臼了,掛在空中晃了晃。
“忍一下。”
寧磊一手按住肩頭,一手抓住兒子的手臂狠狠往上一頂:
“咔擦!”
“嘶。”
寧天朔倒抽了一口涼氣,鉆心的疼讓他齜牙咧嘴,但好歹胳膊能動彈了。
父子倆互相依靠、艱難的站在一起,七八名叛軍舉著長槍小心翼翼地圍了過來,打算將兩人一起捅死。
“呸!”
寧天朔惡狠狠地吐了口唾沫:
“來,給老子瞧瞧你們有多大本事!”
“殺!”
幾名叛軍像是互相壯膽,齊齊怒吼一聲撲了上去,長槍迭出,兩柄蒼刀來回飛舞,你砍我、我捅你。
揮刀、中刀、血濺、頭落……
父子兩人拼力死戰,好不容易才將幾名敵軍全都砍倒,但兩人身上的傷勢更加重了。
隨著最后一名死尸倒地,殘留在戰場的幾百叛軍全都傻眼了,這他們還是人嗎?怎么殺都殺不死?一時間竟然無人敢上前。
寧磊握刀前舉,面目猙獰地吼道:
“來啊,不怕死的都上來!”
“來!”
一聲怒吼宛如雷鳴,嚇得叛軍渾身一哆嗦,不知是誰先被嚇破了膽,哀嚎一聲掉頭就跑,然后所有叛軍都連滾帶爬地跑了。
真的不敢再打了。
閬軍主將關程的臉色無比陰沉,這已經是第十六次進攻了,三萬閬軍整整戰死了一萬人,傷者無算,可直到現在他都沒能邁過風嘯口一步。
恥辱,奇恥大辱!
“廢物,一群廢物!”
“養兵千日用兵一時!”
關程怒劈頭蓋臉的怒罵:
“區區五六千人的防線你們都破不了,王爺養你們是干什么吃的,難不成隴軍都是鐵打的,難不成他們都長了三頭六臂嗎!”
背后一眾將校噤若寒蟬,壓根不敢接話,滿臉苦澀。
隴軍確實不是鐵打的,可好似人人都有一副鋼筋鐵骨,怎么殺都殺不死,如此巨大的傷亡竟然還沒有出現潰敗的跡象,每個人都流盡了最后一滴血。
不可思議!
別看軍中還有上萬軍卒,可絕大部分都是入軍幾個月的新兵,何曾見過如此恐怖血腥的景象,軍心士氣都跌落到了谷底。
“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