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里是大乾境內,閬東道斷云隘。
從東境班師的隴西軍馬昨天剛過斷云隘,今日在此扎營休整,夜幕之下的火光連綿十余里,宛如一條火龍盤旋在大地上。
亢靖安站在軍營外遙望遠方,眼神中帶著不舍,帶著悵然。
被黑夜籠罩的斷云隘只能依稀看到一個輪廓,但依舊可以看出它的雄偉,就像是一頭巨獸在吞吐著獠牙。
斷云隘之險,險冠東境。
想當初隴西兵馬揮師向東,整個南宮家包括京城朝堂,敵我雙方都覺得會在此地打一場曠日持久的消耗戰,誰知道洛羽一戰拿下東境險隘,震動天下!
隴西鐵騎甲天下,名不虛傳!
“亢將軍,想什么呢?”
洛羽從夜色中走出與其并肩而立:
“舍不得東境?”
“是啊。”
亢靖安長嘆了一口氣:
“入軍二十年,幾乎都是在東境征戰,從一開始的普通軍卒到閬東道都護使,戎馬半輩子了,突然要離開熟悉的地方去隴西,確實舍不得。
這些年雖然被南宮家架空,沒什么實權,但每逢戰事我也會找機會上戰場,盡可能地殺敵報國,戍衛邊關,保護百姓。
以后,以后就不能保護東境的百姓了。”
這片土地有亢靖安太多的回憶,從意氣風發的少年到沉穩持重的都護使,十幾年的大好時光都留在這了。
“人之常情。”
洛羽輕聲道:
“不過郢國遭此大敗,幾年內肯定是不會再興兵犯境了,東境百姓能過幾年安生日子了,這一點將軍無需擔心。”
“我知道。”
亢靖安振作了一下精神:
“換換環境也好,人總不能在一棵樹上吊死吧,哈哈。
而且當年你爹曾經去過隴西,與羌人打過幾仗,跟我說與西羌作戰那才叫一個過癮。
黃沙漫天、橫刀立馬,這才是武人該去的地方。”
“呵呵,我保證隴西戰場不會讓將軍失望的,那是男兒豪情最濃的地方。”
望著眼前年輕的面龐,亢靖安突然嘆了口氣:
“若是武兄知道你如今這般樣子,一定會很欣慰吧。
娘的,說來也是氣人,從入軍之初我就和武成梁比,他打一場勝仗我也得打一場勝仗,他攻下一座城我也得攻下一座城,每次都不肯認輸。
說實話,我從未在你爹面前服過軟,就算他加封鎮東大將軍我也覺得自己沒輸,可直到他為國捐軀,我才明白自己輸了。
我不如他啊。
當初輸給他就算了,沒想到今天連他兒子都比不過。
唉。”
“哈哈哈。”
洛羽大笑一聲:
“亢將軍捧殺我了不是?以將軍的戰功,若不是去了閬東道當都護使而是留在京城或者去其他邊關征戰,現在只怕也加封大將軍了。
可惜,現在只能讓委屈你去隴西道當個副都護使。”
“的得的,我可沒你爹那個本事。”
提起這個,亢靖安的眼眸中似乎閃爍著幾抹精光:
“至于加封大將軍,呵呵,朝廷那幫世家大族可不希望出現太多你爹那樣的人物。”
洛羽心領神會,他又豈會不明白?一個新勢力的誕生終一定會吞掉老勢力的利益,誰又愿意自己手中的權力、利益被分走呢?
“大將軍以后可得小心點。”
亢靖安冷聲道:
“這天下,亂得佷。人心,也壞得很。”
“放心。”
洛羽很平靜,嘴角微翹:“洛某可不是什么不諳世事的毛頭小子。”
“也對。”
亢靖安尷尬地撓了撓頭:“我忘了,大將軍可是人精。”
“哈哈哈。”
兩人的笑聲在夜色中回蕩著,蕭少游突然疾步匆匆地走來,手中似乎還捏著一封書信:
“大將軍,隴西急報。”
“噢?”
笑聲戛然而止,洛羽目光微亮:
“隴西的仗打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