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乾國都,天啟城
旌旗蔽日,甲胄生輝。
天啟城東門外的官道兩側依制陳設鹵簿儀仗,朱漆金釘的斧鉞架在絳紅錦緞上,十六對金瓜、骨朵在秋陽下灼灼耀目。禮部官員著青鸞補服按品階肅立,禁軍披玄甲分列九重,鐵盔上的紅纓連成一片灼灼火海。文武百官分班而立,太常寺卿手執玉圭緊盯日晷,鴻臚寺官員反復整理腰間金帶……
整個京城但凡叫得出名字的六部官吏幾乎全部到齊,官道兩側更有無數百姓翹首以望,目光炯炯,等著一睹英雄人物的風采。
今日是洛羽凱旋班師的日子!
東境大捷,一戰殲滅十萬郢軍,殺七皇子月臨淵,一雪四年前葬天澗之恥;隴西的捷報也送到了京城,一戰殲敵五萬,所謂的草原鐵騎惶惶如喪家之犬逃走。
東西兩線作戰全都打贏了,舉國振奮,天下歡騰!
而身為鎮西大將軍、隴西節度使的洛羽自然是此戰的最大功臣,因為東西兩場戰事都是靠隴西邊軍打贏的,所以他得來了前所未有的禮遇!
當然了,儀仗鼓樂聲中還帶著濃濃的肅穆與凝重,今日迎候的不僅是凱旋主帥,更是四年前葬天澗血戰中蒙塵的大乾軍魂。
百官前方站著的并不是大乾皇帝景弘,而是皇長子景翊。
大乾國四面皆敵,戰亂頻繁,導致各道節度使擁兵自重,皇室勢力衰微。在東境開戰之前,皇長子景翊是唯一一位領兵的皇室子弟,率兵八萬鎮守大乾南疆,多年來因戰功卓著,早早便封為了翊王,也是景弘一眾兒子里唯一一個加封王爵的。
景翊今年三十有五,常年征戰沙場沒令他皮膚粗糙,而是面如冠玉,倒像是一位翩翩佳公子。身著玄色五爪蟒袍,金線繡成的云海紋路在陽光的照耀下閃爍著點點光芒,三縷美髯垂落胸前,頭戴五珠王冠,一雙眼眸深邃如潭。
他左手輕按劍柄,這并非儀仗用的禮器,而是伴隨他征戰南疆十年的青冥劍。指節分明的手背上交錯著幾道淡白舊傷,與儒雅氣質形成微妙對比。
往這里一站便給人一種大權在握的感覺。
“嗚!”
“嗚嗚!”
忽聞遠方畫角長鳴,地平線上漸現玄色大軍輪廓,獵獵旌旗中“洛”字帥旗迎風怒展,鐵甲鏗鏘聲如潮水漫過原野。
跟隨洛羽回京的不過只有八百玄武軍,可馬蹄前踏間宛如有千軍萬馬在奔騰,踏得天地震動。
風中飄來淡淡的鐵銹與血垢混雜的氣味,這支沉默的玄甲洪流仿佛剛從地獄歸來,連投下的陰影都帶著凝實的殺氣。百姓屏息間,能清晰聽見甲葉隨著戰馬呼吸起伏的金屬摩擦聲,如同巨獸蟄伏時的低嘯。
隴西玄武,鬼神皆屠。
要知道玄武軍五千人在葬天澗一戰全殲五萬郢國精銳,以一當十!
這八百人真的是從尸山血海里爬出來的漢子,半只腳都踏進了鬼門關,硬生生從閻王爺手里搶了一條命。
百姓人群中鴉雀無聲,都被陣陣馬蹄聲給震住了,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哪怕他們不懂兵法、不懂軍事,但這支騎軍給他們的感覺是那么的堅不可摧,哪怕面對十萬雄師,八百人亦敢一戰!
“唔,好生雄壯的軍威啊。”
景翊眉頭微挑,眼神中有莫名的意味在閃爍:
“這兩年我在南境多次聽說隴西的捷報,原來孱弱的三州邊軍已經成長為一支鐵血雄師,當時我只道是笑談,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身后的六部尚書大眼瞪小眼,并無人出聲回應,鬼知道這位皇長子在跟誰說話,倒像是自言自語。
“騎軍停馬!”
“轟!”
八百玄武軍在依仗之前轟然停馬,唯有洛羽一人翻身下馬,大步前行,剛想抱拳跪地就被景翊一把扶住:
“大將軍乃是有功之臣,無需下跪行禮,此乃父皇口諭。”
“微臣謝陛下隆恩!”
不用磕頭,但洛羽還是彎腰行禮:
“參見翊王殿下。”
“將軍免禮。”
景翊呵呵一笑:
“本王早就想一睹大將軍的風采了,相見恨晚,哈哈!”
“殿下太客氣了,微臣惶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