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斗的喧囂漸漸平息,山谷中彌漫著一種詭異的寂靜。
火光在尸體間跳躍,將這片修羅場映照得如同地獄。羌兵的尸體橫七豎八地鋪滿了狹窄的山道,一直蔓延到兩側的坡地叢林。鮮血滲入被大火燎黑的土地,散發出濃重的惡臭。
那些尸體形態各異:有的被長槍洞穿,死死釘在地上;有的被戰馬踐踏,筋骨碎裂,不成人形;更多的是被烈火吞噬,焦黑的軀干蜷縮著,保持著掙扎的慘狀……
突如其來的援軍貌似都是精銳,而且人數眾多。
原本洛羽只是打算沖破攔截、以求生路,這幫人倒好,將羌兵殺了個干干凈凈,只有些許殘兵慌不擇路的從林中跑了。
夜風掠過山林,吹散了硝煙,卻吹不散這死亡的氣息。
原本喊殺震天的山谷,此刻只剩下火焰燃燒的噼啪聲和粗重的喘息。
洛羽和一名男子并肩而立,遙望戰場,兩人都殺得渾身鮮血。
此人是誰?
洛羽初入奴庭時曾經出手救過一群即將被迫害的女子,當時偶遇了一支同樣伏擊羌人的神秘軍卒!
此人就是那伙人的首領:
雀霄!
“我真是沒想到啊,隨便一次截殺就能偶遇乾國的玄國公、隴西道節度使。”
雀宵略帶玩味地說道:
“兄臺不是自稱風塵嗎?怎么一眨眼就姓洛了?”
“呵呵,行走在外,防人之心不可無啊。”
洛羽嘴角微翹:
“雀霄也不是真名吧?都這種時候了,還藏著掖著?”
男子頓了一下,平靜地說道:
“在下燕凌霄,字燕雀。”
“果然。”
洛羽似乎早就猜出了他的身份,緩緩道來:
“八十多年前涼國有一位將軍,姓燕名倉,率兵駐守邊關。羌兵進攻涼國,燕將軍率兵死守邊防,五萬邊軍戰至最后一兵一卒,最后邊關告破,燕將軍壯烈殉國。
我猜,你是燕老將軍的后人吧?”
墨冰臺早已潛伏奴庭多年,搜集了方方面面的情報,各路義軍自然是他們重點關注的對象。
情報中就提到過燕凌霄這支兵馬,因為他們是整個幽州最能打的一支義軍,多次截殺羌兵奴軍的車隊,甚至還攻打過幾座小縣城,宰了奴軍城主。
在幽州這片地界上,燕凌霄的名字可謂讓羌人恨之入骨,不少奴軍聽到這個名字都心慌慌。
上次與其相見洛羽就隱隱猜出了他的真實身份,想從羌人手中救走近千女子,尋常義軍可沒這個本事。
“看來洛將軍知道的東西比我想象的要多啊。”
燕凌霄的眼眸中閃過一抹悵然:
“沒錯,那位是我太爺爺,死守孤城近半年,血戰至最后一刻,身中七刀戰死邊關。
我燕家本是將門之家,涼國大族,歷代男子皆從軍入伍。
羌兵入關,國難當頭,燕姓嫡系旁支前赴后繼,上陣殺敵,總計七十八人全部戰死沙場,唯有我爺爺重傷垂危被村民救下,僥幸留了一條命。
偌大一個燕家,只剩我一人了。”
洛羽沉默。
他似乎在燕家的身上看到了武家的影子:
滿門忠烈!
燕凌霄像是在傾訴心中埋藏多年的話:
“滅國之后,我爺爺就拉起了一批民間義士、軍中舊部,反抗羌人的統治,伺機復國。
可西羌的實力真的太強大了,數以萬計的騎兵不是拉起幾百上千農民就可以抵抗的。
這些年我們屢戰屢敗,一代代義軍死在了戰場上,包括我爺爺,我父親,我兩個叔叔。”
說這些話的時候燕凌霄沒有流淚,像是在說一件極其平常的事:
“或許未來的某一天,我也會死在戰場上吧。”
“可敗了這么多年,死了這么多人,你們從未放棄過。”
洛羽目光閃爍,喃喃道:
“涼國雖然沒了,可燕家還在!”
“沒錯!”
燕凌霄攥緊拳頭,咬牙切齒:
“從我十六歲接過兵權時我就發誓,此生定要拼盡一切,驅逐羌虜、光復三州!
哪怕流干最后一滴血我也要讓羌人知道,燕家沒有死絕、沈家沒有死絕!千千萬萬的涼國遺民還沒有死絕!”
“將軍忠勇,諸位將士忠勇!”
洛羽鄭重抱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