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郡,幾伙剛剛被征召入伍的秦軍等候在一處秦軍營地之外,人數加起來約莫在四五百人,人人都是關中子弟,嘴里講著一口流利的秦腔,十成十的秦國兒郎。
在這四五百人當中,又有一支百人的隊伍顯得極為特殊,因為這百人來自秦國的都城咸陽,是真真正正的從那座許多秦國子弟只是聽過,卻從未見過的咸陽城來的。
即便他們都是秦人,但一生當中也很少有人真正去過那咸陽城,因為在秦國人人都只有兩條路,一條是在家里種地,自然只需要守著自己的那一畝三分地了。
另外一條,就是像如今的他們一樣,從軍,從軍倒是有機會去那咸陽城看一看的,但是那首先需要活著,光是這一條,便足夠令很多人一輩子都看不到咸陽城了,至于活下來的人能不能去咸陽城,則還是要看運氣。
所以當那些關中其他地方來的子弟看到那支來自咸陽城的隊伍時,眼中充滿了好奇,他們很想去問問,咸陽城到底是個什么樣子,那里的姑娘是不是要比其他地方好看,酒是不是更好喝,他們住在咸陽城里的人,有時候真能看到咱大秦的皇帝陛下嗎?
可即便心里再想,這些人也不敢走出隊列去問,秦軍的軍法很嚴,嚴禁隊伍里有人私下喧嘩,他們剛剛從軍的第一課,便是有人教他們這些規矩,一旦犯錯,軍法是一定逃不掉的。
而在那支來自咸陽城的百人隊中,又有一個少年尤為特殊,因為那少年的年紀實在是太小了些,看起來也才十四五歲的年紀,長的白白凈凈的,旁邊竟然還牽著一匹白馬,扎眼的很。
不光是那些關中其余地方的人好奇這個少年,就連那來自咸陽的百人當中也都在好奇少年的身份,他們私下里問過少年,少年卻是敷衍著說他就是個普通人家出身,這話他們當然是不信的。
普通人家能有這么白凈的皮膚?普通人家能自己牽著匹馬來從軍?所以他們猜測這少年肯定是咸陽城里某個大戶人家,甚至有可能還是官老爺的兒子,這種事情其實在秦軍里面并不罕見,有的是這種例子,據說這上郡的軍中,就有位叫王離將軍的,父親是那王賁,爺爺是那王翦,都是大秦軍中響當當的名字。
幾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那個牽白馬的少年身上,少年迎著這些目光,也只是笑笑,顯得從容極了,只不過沒過多久,面前的秦軍營地里便有人打開了營門,一隊秦軍從里面跑了出來,又有一名年輕將軍騎著馬出營,徑直來到了這四五百人的隊伍前面。
“我叫王離,上郡軍中校尉,奉蒙恬將軍之令接收新軍。”那位年輕將軍朝著眾人自報了身份,又低頭看著各支隊伍的領隊,“把名冊交給我,我查看過后你們便可入營。”
話音落下,各支隊伍的領頭人便紛紛將早已準備好的名冊交給王離,到了咸陽城這支隊伍的時候,交出來的東西卻是格外引人注目,因為其他隊伍交上來的都是竹簡,唯有咸陽城這邊交上來的是那種叫紙的東西,比起竹簡來,輕薄了不知多少。
“這是何物?”王離看著手中的紙張也是一陣好奇,這種東西就連他都還未曾見過,等他看清上面寫著名字的時候,便也不禁驚嘆道,“這世上竟然還有如此輕便之物,以前怎地沒見過?這是咸陽城里新鼓搗出來的玩意?”
見王離朝著自己問了,那位咸陽城中領軍前來的秦軍點了點頭,“回稟將軍,這種東西叫做紙,據說是咱們陛下的那位長孫親手鼓搗出來的,才在咸陽城流通開。”
聽到這話,王離點了點頭,然后看似隨意地掃過了那支咸陽城的百人隊,但目光卻是落在了那個牽白馬的少年身上,少年迎著王離的目光,這次不復先前的從容,直接低下了頭,畢竟這位算是自己的大舅哥了。
少年正是嬴佑,他隨咸陽城的隊伍出發,一路走了十日才來到這上郡,卻是沒想到來接收自己這些新兵的是他未來的大舅哥王離,看這位的眼神,多半是知道自己身份的,嬴佑忽然看了一眼自己手里牽著的那匹白馬,得,這下不是多半知道了,是肯定知道啊。
就算王離不認識自己這個未來妹夫,還能不認識自家妹妹的這匹白馬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