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時分,嬴政這位皇帝陛下已經留在了周王畿的下榻之處休息,而嬴佑這位大秦太孫卻是出了周王畿,像是普通人家的少年一般游蕩在洛邑之中。
嬴佑隱藏了身份,身邊只帶了許七一個護衛,此刻走在暮色時分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與尋常人別無二致。
而與嬴佑同行的還有一位老人,正是如今的大秦丞相李斯。
“外公,那個楊喜怎么說?”走在路上,嬴佑忽然對著身旁的李斯問了一句,“您貌似很喜歡他,也帶在身邊不少時日了,可看出他的深淺?”
見嬴佑主動問起了楊喜,李斯的臉上浮現出一抹笑容,接著朝嬴佑開口說道:“此人是有些才情的,只不過之前所處的位置太低,還需日子磨煉才能委以重任,但楊喜對秦法的研究,我倒是頗為喜歡。”
“他很清楚秦法是我秦國動員能力的根基,也是我秦國運轉的核心,他也同樣清楚如今秦法的弊端,他和我提了不少建議,總得來說就是要讓秦法變得寬松一些,也算是言之有物。”
在聽完李斯的話后,嬴佑輕輕點頭,而后朝著李斯疑惑問道:“看起來外公貌似早就很清楚秦法的弊端,那為何之前不改?若是覺得沒有必要改,那此刻外公您又何必對楊喜如此看好?”
李斯聞言笑著搖了搖頭,接著朝嬴佑繼續說道:“不光是我知道秦法的弊端,陛下何等英明,難道陛下就不知道嗎?之所以不去做,只是因為不合時機而已。”
“我秦國剛剛一統天下的時候,陛下推行的一系列政策都還沒有落到實處,還沒到改變秦法的時候,但如今又是不一樣了,如今的天下人人都在用同一種文字,同一種貨幣,同一種度量制度,整個天下已然徹徹底底的成了一個國家...”
“那這時候秦法便顯得有些不合時宜了,終究是亂世之法,在我秦國一統天下之前,天下經歷了五百年亂世,亂世之中用重典,無可厚非,可如今既然我秦國已經一統,再行重典,便不太好了。”
嬴佑聞言點頭表示理解,隨即又朝著李斯笑問道:“那這話外公為何不直接對我皇祖去說?”
“呵呵。”李斯聞言輕笑一聲,接著臉上閃過一絲狡黠,“陛下自然英明,也自然輪不到我李斯去多言什么,何況要改秦法是一項吃力不討好的活計...”
“當年商鞅在秦國變法何其艱難?觸動了多少人的利益?想要他死的人,怕是能從隴西一直排隊排到東海去,他最后的下場也誠然不好,落了個車裂的下場,更是死在他自己定下的秦法之下。”
“以商鞅為根基,后續不斷修改整理的秦法已然在我秦國用了百余年了,如今要徹底改變,一點也不比當年商鞅在秦國變法要容易啊,那些因為秦法受利者又豈會愿意?”
“別的不說,如今我秦國的廟堂之上,陛下便是因秦法受利的第一人,哪怕是陛下英明,愿意為了后世去變法,但這一項活兒又該誰來做?我李斯?”
“我已經老了,這輩子已然不缺功名利祿,自然也就少了年輕時的銳氣。”李斯如此感慨道,接著用手撫摸著自己的胡須嘆氣道,“所以光靠我是做不成這件事情的,即是做不到,也是不敢做,如今我李斯富貴至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