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的車隊僅僅是在洛邑停留了一日時間之后,這位皇帝陛下便再次帶著嬴佑和隨行的人員踏上了路途,對于洛邑這座昔日的天下中心,這位皇帝仍是沒給太大面子。
其實若非是嬴政想要帶著嬴佑來洛邑看一看昔日周王室的舊例,這座洛邑他根本來都不回來,于嬴政這位皇帝陛下而言,居住在洛邑的周天子,不過是一個可憐蟲罷了
被秦國所滅的周王室,同樣也是一個徹徹底底的失敗者。
而嬴政的路程之所以走得這般傖俗,便是因為這位皇帝陛下隱隱能夠感覺到自己的時日無多了,所以他想在自己這點有限的時間里,再多帶著嬴佑去看一看
這既是他身為一位祖父的私心,也是身為秦國皇帝的考量。
嬴佑是他選中的接班人,所以嬴政希望嬴佑更好,哪怕現在的嬴佑已然很讓他滿意了,但嬴政從來不會是個懂得知足的人,嬴佑即便很好了,這位皇帝陛下還是愿意讓他變得更好
他帶嬴佑來巡視秦國的山河,便是為了這個目的。
在多日的路程之中,嬴政時常會將嬴佑叫上自己的馬車,不厭其煩地對著這個孫子傳授著自己的治國心得,也時常讓自己的孫子代自己去看一看如今的秦國百姓。
這位皇帝陛下在這些日子里已經很少下馬車了,因為他不愿意將過多的精力浪費在移動上,他還想再多看看嬴佑這個孫子啊。
幾日之前,嬴政的車隊抵達了昔日的魏國境內,而今日他便是同嬴佑一起來到了曾經的魏國都城,那座被他秦國用大水淹沒的大梁。
如今的大梁城已然是被大水淹沒了個徹底,再無重建和居住的可能,至今仍是如此,嬴政和嬴佑站在一座山坡上登高而望,望著二人眼下的那座大梁城。
“魏國的大梁是你那位岳丈大人親手淹沒的,當時的情況朕記得很清楚。”嬴政今日罕見的走出了馬車,而在他的身邊,永遠站著秦國的太孫,他的孫子嬴佑,“大梁城,呵呵,是魏惠王時所建的...”
“在魏惠王之后,魏國數代君王均是致力于修建這座大梁城的城防,所以此城號稱天下第一堅城,倒也確實不負此名,若是強行攻城的話,不知要死我大秦多少將士。”
“所以朕當時派人將武安君白起的手書交給了王賁,其上詳細說明了該如何攻破大梁,其法狠毒了一些,便也是掘黃河之水以灌大梁,只需這般便可破城,只不過這樣做的話,大梁城中的所有人,便是皆成水中之魚了。”
嬴佑聽著一旁嬴政的感慨默默點頭,以水淹城向來是絕戶計,更是軍民不分的狠毒手段,可此舉固然有傷天和,但終究是要比天下再戰亂持久要好得多,何況戰場之上,又何來那么多仁慈手段?
至于被他人記恨的事情,秦國一統天下之后,被人記恨的可曾少了?這些仇恨,秦國一力承擔便是,有何可畏?
況且他秦國為了一統天下,又是死傷了多少將士?憑什么要為了大梁城的軍民,為了留一個好名聲就是要讓秦國再付出數以萬計的將士性命?同樣也沒有這個道理。
嬴佑看著至今仍是被水淹沒的大梁城,依稀可以聯想到當初大梁城的慘淡光景,可他的臉上并未有什么悲憫之色,只是如此說道:“魏國,三家分晉以后,魏國經李悝變法,又經吳起練兵,后有得龐涓這樣的世間良將,一躍成了天下霸主。”
“老天給過他魏國機會了,可他魏國卻是自己沒把握住,兩度敗給齊國,又再敗于我秦國,這接連幾場敗仗打垮了魏國的脊梁,也不怪他魏國有今日之禍。”
“何況他魏國連自己國家的人才都留不住,又何嘗能怪得了別人呢?商鞅,張儀,公孫衍,范雎,這些不都是他魏國的人嗎?可卻都是在我秦國發光發亮過,至于他魏國?吃我秦國吃剩下的殘羹冷炙罷了!”
嬴佑站在高坡之上長長吐出一口濁氣,接著語氣不屑道:“呵呵,明明是曾經的霸主,可到頭來卻是要立志修一座天下第一堅城來茍延殘喘,就憑這點志向,也很難讓人看得起他魏國啊。”
“堅城又如何?便是沒有這場大水,我秦國難不成就真的亡不了他魏國?無非是多耗些年頭而已,魏國與我秦國相比,差得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