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膳時分,天高云淡。
夜色從東方天際逐漸涌來,致使西方的火紅漸漸消散,最后被收入那巨大的天痕之中。
悟道場學子起身前往仙膳坊,經過白玉石橋不禁停步。
他們看到曹教習正坐在石階上,守著一個空蕩蕩的錢袋子,氣急敗壞地叨念著世風日下。
怪不得給的時候不要,原來只喜歡搶的!
這特么都是什么奇葩習慣?
從悟道場而來的學子見他罵罵咧咧,全都一聲不吭地從他身邊繞過,行至仙膳坊,便又看到了季憂與那位氣質非凡的仙子,對面而坐。
靈州只有一個宗門,名叫靈劍山。
冬至日那天,他們去鴻鼎樓吃飯,班陽舒曾說,靈劍山原名靈鑒山。
這個名字的由來是因為太古蒙昧時期,天道曾賜下七宗圣物,靈鑒山的創教先賢所掌控的便是靈鑒。
但傳承千年之后,靈劍山曾有一位后世掌教,因為癡迷劍道而將其中的“鑒”字改掉。
季憂至今還記得,他第一日感應天書之時,山下的仙子曾問他,你為何會在我的鑒里。
那時候他以為那個字是“劍”,但后來越發覺得那個字其實是“鑒”,兩字發音相同,且都與靈劍山相關。
后面便是新元那天。
他與陸清秋等人一同到盛京合餐,期間婁思怡曾說起關于靈劍山的傳聞。
季憂停下筷子,抬起頭,看向正在小口吃菜的顏書亦:“聽說,靈劍山最近丟了一位小鑒主。”
顏書亦抬起頭看著他:“你有點聰明。”
“果然是你……”
“但不是丟,是外出游歷。”
季憂撐著桌子道:“也恰好今天遇到了,否則我還沒機會跟你說了。”
“什么事?”
“我今后可能無法與你一起修道了。”
顏書亦抬起頭,好看的眉心漸皺。
季憂見狀解釋道:“宗門有命,我可能要出去一段時間,歸期不定,今日去悟道場便是想去虛無山里和你說一聲的,沒想到你就來了。”
顏書亦用筷子在飯里戳了幾下:“太好了,沒有你,山下總算可以清凈了。”
“那我冬至之后我沒去的那幾日,你上來踹我作甚?”
“我喜歡踹你。”
顏書亦說完話,感覺自己有些嬌滴滴的,于是眼神中流露出一絲兇意。
她確實是靈劍山丟了的那位小鑒主,是執掌靈鑒的下一任掌教。
家中長輩從小便培養她不茍言笑,一舉一動都不怒自威。
自己現在這嬌滴滴的語氣,一定是他做的怪,不行就殺了他吧。
顏書亦穿著一雙月白色的靴子,小巧玲瓏地在桌下晃來晃去,最后忍不住啪一下踢在對方的膝蓋上。
季憂被踢過之后抬起頭,沉默許久后不禁笑出聲。
和顏書亦一樣,他也知道面前的人就是她,但又不確定真的是她。
所以說話的時候總會帶點謹慎,不像是在虛無山那般自然,尤其是猜到她可能就是那位當世最強親傳,這種感覺更甚。
他在虛無山之下犯起渾來甚至敢直接喊她小魔女,甚至對捏她臉這件事躍躍欲試。
但現實中,他卻覺得兩人間有種隔閡。
顏書亦表現得也與虛無山下不同,眼神里經常閃過一絲冷意,舉手投足之間劍氣盎然,似乎是抗拒與他很熟稔這件事,有些若即若離感。
可隨著這一腳,他心中那絲陌生感忽然減淡了幾分。
“你打算在盛京待多長時間?”
“此番來盛京見過你之后,我還有事要做,很快便會離開。”
顏書亦雖然嘴上一直在強調“一時興起”“順道來盛京”“隨便逛逛就回去了”,但其實總會在不經意間流露出,我就是專程想來見見你的意思。
事實上也的確就是這樣。
若不是因為他在盛京,顏書亦或許不會在中途折返這一下。
若說是專程過來見他的,倒也真的沒什么可以狡辯的。
季憂點了點頭:“可找好了落腳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