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娃長得黑瘦黑瘦的,身上疤痕很多,都是老傷疊舊傷。
他是那些孩子的頭,平日吃不上飯,便會帶他們到附近的鎮子上乞食,乞不來便小偷小摸,被抓住便是一陣毒打。
此時他正坐在匡誠的那間小屋里,有些膽怯地看著面前的人。
“慶娃,有件事我想要問你,你要如實回答,可否?”
慶娃思索許久,最后點了點頭。
像他這般大的孩子已經懂事了,何況他還在街上摸爬滾打了這么多年,早已有了分辨善惡的能力了。
誰是好人誰是壞人,他大概還是可以分清楚的。
這些天以來,他知道匡誠一直都在給大家施粥,還找大夫給他看病,心中防備并不多。
匡誠見他點頭答應,便指著他戴的那個獸骨吊墜,開口道:“這個東西,你是從哪兒得來的?”
慶娃看著吊墜,臉上閃過一絲慌亂:“撿的,我撿的……”
“從哪兒撿來的?”
“在我們老家的村口。”
匡誠忍不住摸了摸他那雜亂的頭發:“方才去看你的那個弟弟你也見了,他妹妹丟了,你的吊墜和他妹妹的很像,他很想找到妹妹,慶娃,我知道你是個好孩子的,你到處打架只是想讓你那些小兄弟吃飽。”
慶娃沉默許久后抬起眼:“那天,我們村口往前的空地上停了很多很多的馬車。”
匡誠深吸一口氣,緩緩坐直了身體:“然后呢?”
“我們知道這樣的大馬車基本都是商隊的,里面會有吃的,所以我們想著去偷些東西填肚子,但是找了好幾輛都沒有吃的。”
慶娃說的時候,眼神里明顯流露出非常深邃的恐懼,瘦小的肩膀不斷抖動:“后來我們摸到第四輛車,掀開上面的布,看到了很多奇怪的小孩……”
季憂此時正守在門口,聞聽此言不禁轉過頭來。
如果吊墜真的是慶娃撿的,那這線索就沒有意義,可他此時提到了小孩。
而他們一直在找,便是丟失的那些嬰孩。
匡誠看了季憂一眼,隨后又對慶娃道:“奇怪的小孩是什么意思?”
“它們的身上是紅色的,像是蒸熟了,都瞪著眼,牙齒尖尖的,鼻孔里冒著黑氣,不哭也不鬧,像是死了,但又還會喘氣。”
慶娃沒上過學堂,懂得不多,只能用簡單而蒼白的語言來描述自己看到的事。
可盡管只是這樣,其描述的東西也足夠令人不寒而栗。
季憂與匡誠對視一眼,隨后又道:“吊墜便是從那些孩子身上撿的?”
“別的孩子都害怕,說那些嬰兒都是山里的邪種生出來的,但我不怕,我是他們的頭,我害怕了他們就不服我了,所以我就壯著膽子,從一個小孩的身上拽走了這個吊墜,回去給他們看。”
匡誠沉默許久,又開口道:“那些馬車去哪兒呢?”
慶娃想了想:“馬車只在村口停了一夜,第二天就不見了。”
季憂想起了他染上的那一絲黑氣,轉身道:“慶娃,你在拿吊墜的時候,有沒有碰到過那些孩子的身體?”
“碰,碰到過一下。”
“……”
匡誠此時沉默地低著頭,還在這些突如其來又滿是詭異的信息中茫然,而季憂則已經開始行動。
他先將虎娃送回了城外,隨后帶著匡誠去了一趟書局,買了一份中州的地圖。
因為之前岐嶺遺跡有仙緣出世,這種地圖便到處都是,很好買到。
二人隨后就哪兒也沒去,坐在書局中對著那份地圖一陣觀瞧著。
當看到岐嶺入口、洪山礦與白水河之間的相對位置之后,季憂的眉心就再也沒有舒展過。
“白河村在南側,跟我進山的位置隔著很多重山,這不是進山需要經過的地方。”
匡誠沉默許久:“會不會有另一條路?”
應該不會,季憂思索良久,心中漸漸有了答案。
他和元辰去救元采薇的時候,在最中間那座山的山麓北側見過雁行驛站的車,所以他們送嬰兒進去的時候一定是從北側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