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升月落,悄然間,一抹銀霜隨著蕭瑟寒風,于這歲末之時,落于這座不大的小縣城里。
下雪了。
除舊迎新歲,瑞雪兆豐年。
即使世道艱辛,求生不易,但人總是會渴求更好的前景。
哪怕距離年關,還差大半個月。
安寧縣外,也已有了不少山鎮獵莊的鎮戶村民,拉著采買的驢車騾車,帶著一家老小,進了縣集。
天上飄灑著細碎的落雪,有穿著灰棉襖的小孩,于系著紅絲帶的街頭巷角,甩著鞭炮,鬧哄哄的。
淡淡的年關味兒,襲上心頭。
季修帶著自家妹子季薇,正式搬遷入了城西的嶄新‘季宅’。
他騎乘玉鹿先行。
季薇乘著馬車,少頃便至。
這里四進四出,占地遼闊,是由之前虎豹館改建而來,一應采買的奴婢、仆役、廚房、管事.等等,都是林宅的老人,調教的好。
比如春風得意的姚老頭,就穿上了更加體面的衣衫,做了大管事,整天笑得合不攏嘴。
原本風云會跟著自己當馬夫的洪江,也被季修帶了過來,做起了護院教頭的職務。
這一下,內外都是季修曾經熟絡的老人,一來是得心應手。
二來逢人聽了,也能說上一句,這城西季宅子里住的山道總把頭,可是個念舊人善的主兒,也算是博得了一份好名聲。
“東家,之前三大幫做的放貸生意,錢莊利滾利,九出十三歸,林林總總發了好幾百份,雖然本金不多,但一點點滾出來,也有了幾千兩白銀。”
“這些賬自打你代了三大幫的場子,改作山道鋪子,以前的賭坊賬,理所應當的也都到了你的名下。”
“眼瞅著年關到了,年賬年清,我派遣人將那些欠了債的漢子,都‘請’了過來,是否.?”
林鎮海被林如月推在輪椅上,經過寶藥大丹蘊養,氣色好了不少,想來再過不了多久,就能重新恢復曾經的幾分功力。
作為開辟林宅,風風雨雨幾十年的縣中豪雄。
林鎮海拿得起身段,也放得下身段,既將全部身家,都押在了這位正春風得意的‘季把頭’身上,事情干的,也是極為賣力。
而看著‘季宅’上上下下,掛著大紅燈籠,一片喜氣洋洋。
卻有被護院、武夫押解著,烏泱泱聚攏了一片的布衣漢子,此時正神情忐忑,圍成一團,等著他這位‘新主子’宣判
季修看著林鎮海奉上一方木匣子,里面全是白紙黑字、按了手印的契子,不由揉揉眉心:
“獅子堂、虎豹館、鷹隼幫的中黃余孽,做這賭坊生意,叫多少人只因欠了二三兩銀,便滾到了十幾兩,甚至幾十兩,真可謂是喪盡天良。”
想起張青張六子家的姐姐,還有自己出身的貧民窟、舊街巷里,隔三岔五,就有人賣身賣契,都還不清賭資、賭債,季修對此深惡痛絕。
“既然我當了家,拆了那些賭坊”
“那么這些債務,便不叫你們償還銀錢了,叫你們過個好年。”
季修大手一揮。
而那些原本面色灰敗,心情忐忑的布衣漢子,霎時間露出狂喜,面面相覷,猶自不敢置信。
抵債!以前的銀子不用還了?
這
有些懶散閑漢,游手好閑的家伙。
聞言眼珠子咕嚕嚕的轉悠,就想拜倒連連叩頭,希望這位爺大發善心,再賞幾個子去過年,然而
季修卻并未焚燒,撕毀那些債務契子。
而是重新合上,交予林鎮海,并開口囑咐:
“將這些契子名單,欠了多少銀錢,重新整理一份。”
“銀子是不用還了,但得干活償債。”
“正好咱們做山道營生的,押貨、搬運.有的是苦力活干,太缺人手。”
“東家心善,看你們都是欠債的窮苦人家,給你們指一條活路。”
“到時候去了縣外,記得在山鎮獵莊多賣賣力,干干活。”
“東家給你們發放衣物,包吃包住,等什么時候把債干完,還會給你們發銀錢,不會虧待你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