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陰府,玉石行。
柱石撐起的廊坊盡頭,普洱陳香彌漫。
玉石行位列上九行九佬之一的大行主蔡守荊,看著自家規規矩矩的孫女,打著手里的檀木算盤:
“你這死丫頭,要不是你哥跟我講,我還真不知道你前陣子出去鬼混,不僅跑到了下面的鄉縣,還和段沉舟的弟子,扯上了關系”
蔡守荊披著綢緞袍子,肚子滾圓,鶴發披于兩肩,十根手指帶著翡翠、珠石,身材矮小,跟個鄉下的土財主似的,混身上下都透漏著精明。
他想起當年自家庶出的那個老四,又看看自己嫡房長子的好孫女蔡靈兒,嘿了一聲,語氣不善:
“那匹夫當年可狂得很,在你爺爺我自己的場子里,親手剁掉了你爺爺我的親兒子。”
“雖然老四是個不成器的,母親又是個上不得臺面的,養廢了,但就沖著當年老子被逼無奈,給王玄陽賠禮道歉”
“你跟那一脈扯上關系,干嘛呢?”
蔡靈兒一身藍綢衣,對襟兩肩描繪著細碎的鎏金,衣著得體華貴,看著金枝玉葉,舉止得體,與一個多月前,在安寧縣的樣貌,截然不同。
但聽了自家老爺子的話,卻只撇了撇嘴:
“我認識季修的時候,又不知道他是誰的弟子,再說了死者為大,人家師傅都沒了,當年的恩仇債,關下一代什么事。”
“冤冤相報何時了?”
“而且老頭子,你今天怎么想起來喚我過來,問季修的事了?”
“明明我之前一個多月里,好幾次和你提,說將他拉攏到咱‘玉石行’,你都沒同意呀?”
蔡靈兒叉著腰,美眸烏溜溜的,看得蔡守荊哼了聲,指頭上的玉扳指碰上了檀木算盤:
“難道爺爺想孫女了,就不能叫來看看嘛?”
“再說你好好一個姑娘,沒事對煉器、挖墳這些稀奇古怪的玩意,這么感興趣干嘛”
蔡守荊肚子里直泛嘀咕。
他這個孫女,長得樣貌出挑,各個都是最上等的姿容。
就算是同為上九行,門當戶對的繡衣行葉婆子家里的那小妮子,也不比她強多少。
結果人家葉凝脂拜了‘六座高山’之一的驚鴻劍派,在武道上頗有建樹,儼然是開春之后,上好的府官苗子。
她倒好,卻跟著‘府官大匠’馮昭元去學鍛器,掄錘子!
雖說那是一州御賜,氣道大匠,有鍛靈兵的威能,地位堪比府官。
但一想到自己金枝玉葉的孫女掄錘子,蔡守荊就憋不住。
“煉器挖墳咋啦,老頭子,你是忘了我小時候,你抱著我在身邊上講的那些發家史了吧?”
“你是怎么過來的,不就是靠挖人家‘大家墳’,找那些金貴玉器倒買倒賣的盜墓賊嘛。”
“要不是你運氣好,挖到了一尊封號的墳冢,得了奇遇,哪里有今天江陰的玉石行?學掄錘子,總比天天下地要強吧!”
蔡靈兒瞪大了眼,對此毫不認同,振振有詞,險些將蔡守荊肺管子都給嗆出來了:
“咳咳咳!”
“你這死丫頭怎么什么都敢亂講,就該讓你那死在外面的好爹趕緊回來,好好管教管教你”
“呼”
緩和了半天的氣兒,蔡守荊才板起了臉:
“總之,今日爺爺叫你來,是要告訴你,你之前交好的那小子,入府了。”
蔡靈兒一聽,眼前一亮,上前一把拍上案桌,嚇了正打著算盤的蔡守荊一大跳:
“季修來江陰了?”
“哼哼.”
她眼眸一轉,銀牙咬得直癢癢,心中不由腹誹:
“姑奶奶堂堂大行貴女,天天被你使喚來,使喚去,你到了這江陰府,就好比是龍游淺灘,這里不比江陰,我看你在本小姐面前,還怎么狂?”
少女想到這里,似乎想到了那位季東家站在自己面前,見過世面后處處拘謹,越想越開心,甚至哼哼出聲:
“等下本小姐就帶幾個煉皮巔峰的好手,將你小子搓圓揉扁,好好出出氣”
安寧縣中的遭遇,細節蔡靈兒誰都沒有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