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境昨夜忽然下起了大雨,今早起床一看,院墻墻根處的那條老舊松動的磚縫被沖開了,泥水從外面蔓延出來,弄臟了大半個院子。
等太陽出來,他還是得在那片地方曬草藥。
賀尋之嘆了口氣,不得不翻找出工具,前去修補。
剛蹲下準備動手修補,賀尋之突然感覺心口莫名痛了一下。
一股難言的酸澀感覺迅速蔓延開來,也不知怎么的,他忽然想到了沈文嵐,想起從前他們一起給醫院里那幾只流浪貓搭小窩的時候,也是這樣拿著工具,順著磚縫一點點的加固調整。
一晃六年過去了,也不知道醫院里那幾只流浪貓怎么樣了。
更不知道那個從前經常和她一起照看流浪貓的人,如今還好嗎,是不是還在傻傻的等著他……
長久被封印的思念,和不得相見的痛苦控制不住的外溢,原本還算平靜的情緒,突然變得有些低落。
這些年在這里,他活得像一只陰溝里的老鼠,不被信任,也不能和曾經的戰友、親人、朋友聯系,躲躲閃閃,隱姓埋名。
他這個人明明還存在世上,卻活得像個透明人。
時間長了,即便信念再堅定,還是忍不住在某些時刻,覺得疲憊,覺得難以為繼。
就比如此刻。
他也曾有過放棄所有,不顧一切的回到自己想回的地方,見自己想見的人。
可這種念頭也只是在腦海中一閃而過。
他的責任心不允許他這樣做。
他身上背負的任務,就算是死,也必須在死之前全部完成。
因為他是這個任務里最后的希望了。
當初接受這個任務的所有人,都已經成了這異國土地之下的一抔土,隔著那么遠的距離,即便是靈魂,恐怕也難回故鄉。
那位一直潛伏在這里負責對接的同事熊志遠,也很久都沒消息了,不知是不是出了事。
這任務過兇險,保密級別太高,知情者只有那么幾個。
熊志遠已經是活在世上的,唯一能證明他潛伏身份的人了。
正是因此,最近這將近一年的時間里,他才會處于始終沒有任何接應的尷尬狀況,任務也一直推進不下去。
任務推進不下去,他這沒辦法早日完成目標,回到故土。
如果只是短暫的失聯倒是還好,起碼還有回故鄉的希望。
可如果熊志遠真的也出了事,照他這些年在這里表面看上去的行為,恐怕他也會變成組織眼里的叛徒,根本解釋不清楚。
如果真是這樣,他完全不知道該怎么面對弟弟,怎么面對愛人沈文嵐,怎么面對昔日的戰友和老領導。
唯一的選擇,只能是為任務奮斗到最后一刻,最后像那些前輩一樣,葬身在這里,連尸骨都不可以再回故鄉。
他根本不敢去想如果真有那么一天,弟弟和沈文嵐會是怎樣的反應,會有多么痛苦。
熊志遠還能聯系上的那兩年,他曾經聽他說過,弟弟和文嵐一直沒有放棄過尋找他,不相信他真的出了事,日子過得很煎熬。
始終是他對不住弟弟,也對不住文嵐。
一想到沈文嵐那張清麗的臉龐落著淚,一點點為他憔悴的樣子,賀尋之一顆心就像被扔進了滾油里烹,無比難受。
是他愧對她,他欠她太多。
如今他唯一的希望,都寄托在熊志遠身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