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掏了掏耳朵,表情淡然。
白樂樂怨天怨地,就是沒怨她自己。
我說:“你自己沒本事,怪我有什么用?”
這話似乎戳中她的痛處,她一拳砸在鐵柵欄上,面目猙獰:“我沒本事?白菲菲那個賤人就有本事了?她還不是靠運氣,靠男人?!她把自己打扮得像朵白蓮花一樣,私底下就是一朵爛桃花!就這,你們這些蒼蠅還凈圍著她轉!”
“要論本事,我只用了一年,就讓北典苑的賬面比以往亮眼了十倍!她還在被那些老東西欺負的時候,我已經摁著那些老東西的腦袋跪地磕頭!她在外頭,對這個點頭,對那個笑,我只養了條惡狗,就讓外邊那些人不敢觸我霉頭!”
“要論本事,在被人打自家家產的主意時,她只會急得團團轉,而我能引來黃河水,嚇得他們不敢動彈!白家的產業,是我爸掙下的,他們憑什么敢伸手?!交給白菲菲,她守得住嗎?可她什么都沒做,你們一個個,推著她走到那個位子上。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打什么主意,告訴你,只要我活著,你們永遠別想得逞!”
“我沒本事?我會讓你們知道,什么叫本事!我得不到的東西,你們也別想得到!你們幫她又怎樣?你們瞧不上我又怎樣?大不了,我拉你們一塊兒下地獄!”
白樂樂又笑又哭,仿佛全世界都在跟她作對,好像她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
我默默看著她,等她說完,等她情緒平復,我說:“白菲菲告訴我,你們姐妹當中,你們老子,更喜歡你。”
白樂樂一愣:“你說這個干什么?”
我不解釋,繼續說:“你經營北典苑,壓著東寶齋,賬面漂漂亮亮,但你自己想想,為了這,你壞了多少規矩?北典苑的招牌,在你的經營下,變得有多臭?”
“干這行,最重信譽名聲。名聲壞了,縱使你短期內掙再多錢,也好像空中樓閣,沒有扎實的根基,風一吹,雨一打,你那破屋能穩得住?等你房倒屋塌,周圍那些虎視眈眈的人,瞬間就會群起而攻之,一片瓦,一個磚頭,一根木頭,都不會給你剩!”
“至于引入黃河水……呵,黃河水是那么好利用的?它要泛濫起來,頃刻間就能毀天滅地。奪淮入海,猶在眼前。就你這小胳膊小腿,扛得住黃河倒灌?”
“至于你養的狗,沖別人吼的時候,不僅招人恨,還挺嚇人。可它反過來咬你的時候,卻也沒省力。”
“你干的這些事兒,隨便換個其他人,都不會做,也不敢做,因為是個人都看得出來,這么做沒好處,乃至必死無疑,但你全做了個遍,還安安穩穩活到現在。你覺得這是你的能耐?別自戀了。人家之所以沒動手,是因為你姓白,是因為你是白敬城的女兒。”
“你有今天,全賴你自作自受。得道多助,失道寡助,我為什么幫白菲菲?因為哪怕哪天我們反目成仇,她至少會給我留口氣兒,你呢,你能做到嗎?”
“你既然覺得自己那么聰明,本事那么大,怎么還會有今天的下場?”
白樂樂冷笑,完全聽不進去:“說來說去,你不就是覺得我夠狠嗎?人不狠,站不穩,別說那些虛頭巴腦的了,你就是個偽君子!”
我點點頭:“你說得對,你夠狠,所以你能迅速把北典苑做大。占山為王,攔路搶劫,總比進京趕考來的輕松。可結果呢?你個山大王,被人剿了。她這個進京趕考的,哪怕成不了進士,也能當個鄉紳。”
話音一轉,我說:“你知道嗎?一開始的時候,你其實更容易拉攏我的。”
白樂樂一愣。
我笑道:“還記得嗎,我們第一次見面,當時我去你店里出寶泉雕母,你捧著個物件回來,腳下打了絆子,差點摔倒,是我扶住了你。那時候,你要是態度好點,說聲謝謝,興許后來的結果就不一樣。畢竟那時候,我才跟你姐結怨。可惜,你不僅連個謝字都沒說,還沖我喊打喊殺。”
白樂樂陷入沉默。
人這種生物,總是會后悔。
因為錯過了某些人,某些事,錯過了某種選擇,所以后悔。
后悔其實沒用。
可改變不了過錯,所以只能后悔,只剩后悔。
我不知道白樂樂是否后悔,但我希望她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