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們都以為,你去了冥河,遭遇了什么意外。”
我們?唐玉箋思緒混亂,閉了閉眼,用力在自己額頭上拍了一下。
泉這才看到她滿身傷痕,“你說被人抓住了,不是被夜游神吞噬了嗎?”
唐玉箋難得清醒片刻,但意識很快又變得模糊。她的思緒似乎只圍繞著自己與那白衣姑娘的相似之處這一瑣碎之事。
她努力集中精神,對上泉的話頓了頓,“我為什么會被夜游神吞噬?”
泉回頭看了一樣,唐玉箋視線跟著移動,看到畫舫上的慘烈景象,忽然想到了什么,“畫舫變成這樣跟夜游神有關?”
“倒不是夜游神……”泉抿唇,神情像是想到了什么極可怕的事情,“是琴師。”
“長離?”
泉點頭,小聲說,“我剛剛都聽到了,你不要聽那來歷不明的女子說的話,琴師其實以為你被夜游神困住了……為了救你,才變得如此癲狂。”
是這樣嗎?
唐玉箋咬牙忍受著劇痛,身上的痛苦讓她的妖氣幾乎要散去。
在混亂的思緒中,她忽然想起了一個人。
她問泉,“可你不是讓兔倌轉告我,在人間等我嗎?”
“我何時說過這話?”泉顯得非常驚訝,“人間有天族的大人物正在渡劫,近期是萬萬去不得的!”
是那兔倌騙了人。
可那兔倌為什么要騙她?唐玉箋頭痛欲裂,隱隱感覺好像摸到了一絲蛛絲馬跡,可現在對她來說最緊迫的是長離仍在瓊樓上不省人事。
所幸,夜晚的極樂畫舫是最為忙碌的。
唐玉箋對瓊樓也是再熟悉不過。
她在這里已經住了兩年多,里里外外早就摸透了。
遭了一場橫禍,畫舫上的妖物都忙著修修補補,附近聽到了風聲的客人也不敢再登船。
子時一到,舫主和醫師離開,被救下的女子既然已經醒了,也不方便再和琴師共處一室。
瓊樓之上,舫主設了結界。
但這結界對唐玉箋來說形同虛設,長離為了方便她來去自如,早就為她留了另一道門。如果不是長離有意困她,瓊樓的門會一直向她敞開。
等到瓊樓上的人接連離開,唐玉箋趁著四下無人,卷著卷軸推開窗戶,小心翼翼地跳了進去。
房間里充斥著藥材的香氣,只是短短幾天未歸,一切便顯得有些生疏,周圍擺放著許多她未曾見過的物品。
最里面唯一的雕花木床上,躺著一個人。
長離靜靜地閉著眼,皎潔的月光透過窗戶落在他的臉上,將面容映得明明暗暗。
那雙慣常溫柔凝視她的眼睛,此刻緊閉著,濃密纖長的睫毛宛如鋪開的羽扇,在眼底壓出淡色的陰影。
唐玉箋鼻尖發酸,小心翼翼地蹲在他床邊。
“長離?”
她聲音很輕,床上的人一動不動。
像是睡著了。
唐玉箋伸出手,探進錦被里。
和平時不太一樣,長離的手很燙,手指修長,指尖透出一點粉色,好看得驚人。
他在外面吝嗇于撫琴,卻經常彈給唐玉箋聽,又是她在一旁搗亂,彈出怪異的雜音,他便會捉住她的手,溫聲說,“小心受傷。”
唐玉箋眼睛也開始發酸。
“你怎么受傷了?”她將臉貼在長離掌心,有些難過。
他的手比她大很多,如果醒著的話,一定會牽著她。
可現在,瓊樓一片死寂,房間里慣常點著檀香也散盡了,隱約透出一股陌生的女子香,八仙桌上時常給她備著的蜜餞甜羹也變成了被人翻看過的一本書和藥碟。
唐玉箋趴在床邊,看著他,伸手輕輕摸了摸他的睫毛。
“她是誰?”她喃喃自語,“為什么一定要救她?”
長離沉睡著,周遭很安靜,沒有人會回答她。
唐玉箋握著他的手,忽然小聲說,“長離,我身上好疼。”
往常一定咬他的血來補全妖氣,但現在絲毫沒這想法。
她耷拉著眼皮,鼻尖不受控制地發紅,趴在他耳邊小聲說,“你快點醒吧,我再也不跟你吵架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