隊伍只是短暫地停留了一下,很快敲鑼打鼓之聲又重新響起,樹林里再次變得熱鬧起來。妖怪的迎親隊伍過境之處,所有的山間魑魅都被邀請去家主的喜宴上喝酒。
迎親隊伍變得格外長,一時間熱鬧非凡,后面的妖物們抱著一盒盒賀禮,興沖沖地跟著。
唐玉箋想了想,悄悄從卷軸里抽出一疊話本當聘禮,又扯了條紅色舊衣裙上的腰繩綁在上面,仔仔細細的打了個蝴蝶結。
她抬手掀起一點簾子,垂下的紅綢遮掩住了月光。
沿著蜿蜒的河道往前看,一座華貴又莫名帶了點陰森的古宅突兀地矗立在山林之間,大門前懸掛著血紅色的四方燈籠,隨風搖曳。
院子內喧囂熱鬧,有許多模樣奇形怪狀的山中魑魅正在談笑,家仆的面容與常人迥異,許是道行不夠深,化不出完整的人形,尚還長著尖嘴狐貍耳。
手中托著巨大的盤子湯盆,步履蹣跚地在院中穿梭,有些盤子比身體還大,已然覆蓋了他們的身軀,必須要費力地將盤子高舉過頭頂,才不會灑出來。
迎親隊伍在大門前停下了,唐玉箋掀開簾子從轎子上跳下來,目光看到最前面,幾只妖怪抬著大紅花轎往院子里去。
接著便是一陣熱鬧的起哄聲,有妖怪鬧著要看新人。
這座府邸妖氣沖天,烏煙瘴氣,唐玉箋被沖撞得渾身難受。
可這種雜亂的環境卻能很好地掩飾住她身上的氣息。
唐玉箋拿著請柬往院子里走去,前面的小童對她作了一揖,引著她去往一處空桌。
偌大的庭院很是氣派,坐落在山中開鑿出來的一個巨大洞穴中。頭頂沒有月亮,漆黑的巖石遮天蔽日,卻異常開闊,仿佛整個山體都快被挖空了。
遠處樓閣高聳,近處水榭川流,這倒是個講究的狐貍。
院落中擠滿了牛鬼蛇神,期間有人過來跟唐玉箋搭話,問她是從哪座山上來的,怎么以前沒見過她。
唐玉箋一一敷衍過去,走神在心里盤算著,她最多能在這處休息兩個時辰。
便安心地坐在桌子旁。
盒子里塞滿了瓜果蜜餞,還有從未見過的酥糖,面前擺了幾碟紅彤彤的喜果,唐玉箋剝了兩顆酥糖,正在好奇地等待一對新人。
路過的一只狐貍看到她嗑瓜子,忽然驚呼一聲,走過來拉她的胳膊,“哎呀,紙扎人怎么跑出來了?”
唐玉箋一臉莫名,“啊?”
身邊粗獷的牛頭怪作出恍然大悟狀,“原來你是紙扎人?”
唐玉箋,“我不是……”等等,現在這副身體好像確實是。
狐貍聲音尖細,成了精也驚驚乍乍的,叫得唐玉箋太陽穴生疼,想必對方妖力在她之上。
她被拉扯著,蒼白地辯解了幾句,“你等等,別推,我雖然是紙扎人,但不是你們這里的紙扎人。”
話音未落,便被那小奴一把推進了庭院的深處。
“你們可別再往外跑了,壞了規矩家主會打死我的!”小奴嘟囔著,似乎對唐玉箋走來走去的樣子十分不滿。
咣當一聲,門已經在眼前閉合了。
唐玉箋目瞪口呆,緩緩轉過頭,看見房間內充斥著雜亂無章的吉祥象征。
寬闊的雕花木門上,繪著并蒂蓮,又貼了暗紅色的鴛鴦剪紙,桌子上擺著紅棗花生桂圓瓜子,卻又擺了油膩膩的燒鵝,各種喜慶的東西雜亂無章地堆砌在房間里,反而透出一種怪異。
這里明明是狐貍娶親,卻處處都是凡間的樣式。
進去另一側,一左一右果然擺著兩只紙扎人。
大概是吸附了周遭的邪念怨氣,漆黑的眼仁在臉上轉,可又不像唐玉箋這樣可以來回走動。
莫非狐貍要娶的,是個凡人?
唐玉箋對這兩只沒有紅艷艷腮紅的紙扎人不感興趣,好奇驅使,往里走了兩步。
這一眼,看到雕花拔步床上,綁著一個身穿大紅喜服,蓋著紅蓋頭的高挑人影。</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