牽連起來,樹大根深。
若是一定會有一個罪人,那所有的罪過都會推到徹查石料的那一人頭上。
唐玉箋接過茶,慢慢喝了一杯。
雖不懂這些彎彎繞繞,但她還記得,云楨清之前說過,他可能會活不太久,所以希望唐玉箋多留一段時間。
短短幾日過去,又忽然告訴她,她該離開了。
那會是什么意思?
唐玉箋抬頭看向天空,晴朗無云,不知不覺已經到了九月半,今夜的月亮大抵是會很圓。
腦海中想起的是前幾日那個僧人說過的話。
他曾在云府門匾下斷言,這家的主人活不過月圓。
那不就是……
唐玉箋手中一頓,茶水灑了出來。
不就是今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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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文回來時,云楨清坐在書案前。
神色平靜,只是手里的卷宗良久沒有翻動一頁。
“拿到了嗎?”
昭文點點頭,走過去,拿起墨條緩慢研磨。
房間很安靜,沒有一個人開口。
許久之后,他聽到世子說,“我今日在朝堂上,已將所有罪狀呈了上去。”
皇庭之中已經傳出風聲,儲君之位將有變動。
只是說起來這也并非儲君一人之事,而是他身后牽連的眾多官員。
太子早已用那種令人癡迷成癮的藥粉控制了大半朝野,若想讓他們戒掉藥粉,難上加難,那東西是會腐蝕心智的。
且不說朝中已經有許多人向太子投誠,早就是太子一黨。
云楨清沉默良久,放下手里看不進去的書卷,走到窗邊,仰頭看著天空。
慢慢地想,大概就是今夜了。
昭文站在云楨清身邊。
而這個時候,肅獄的人大概也已經快要到了。
這些日子,云楨清佯裝對那藥上了癮。
太子生性多疑,云楨清作為主辦此事的朝廷命官,他只有讓自己也陷入那污濁不清的泥潭,染上那種癮,才在死罪難逃的情況下,讓太子以為,他已經被藥粉控制,以此換取一點信任。
太子原本,的確以為這樣就能牽制住他。
因為他已經靠這種方法牽制了無數重官。
癮遠比毒來的更強烈,它死不了,卻讓人從里子開始爛掉。
卻沒想到,云楨清是要玉石俱焚。
不知何時,他已經一路抽絲剝繭,搜集到了所有罪證,并且調換了太子玉盒里的藥粉。結果導致太子前一夜在宮殿上犯了癮,現在連儲君之位都要丟了。
此時,大概許多人都盼著他快點死。
如果云楨清想要清清白白地離開,他就絕不能落在他們手上。
因此,恐怕他連多留一天都是奢望了。
前些日子的風平浪靜讓云楨清產生了錯覺,能這樣一直平淡地生活下去該多好。
但他這一生注定命運多舛,連他身邊的人都險些被染臟了。
所以必須讓他身邊的所有人都離開。
包括昭文。
昭文沉默不語,一邊將取回的匕首遞到世子手旁,一邊流淚。
世子給了他許多銀票和地契,足以保證他下半生的富貴和無憂。
再次開口時,他嗓音沙啞得幾乎不成調。
“世子,我可以不走嗎?”
“我想留下來陪伴世子,與世子共度難關。”
但得到的只有拒絕。
人有來生嗎?
夜幕低垂,銀河生輝,星辰點綴其間,沒有一絲云翳,寧靜得連呼吸也為之停滯。
月亮緩緩攀升至夜空的高處,照在地上的人身上。
留下些許的不甘心。
云楨清想,若是有來生,他想將這一世未來得及宣之于口的心意說出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