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一不聿抱住藏在石頭后的妖物,被她抱起來。
很輕,他掂了掂,幽幽嘆息,“小師姐,剛剛為什么不說話?”
一陣寒意襲來,妖怪忍不住打了個冷顫,被禁錮在懷里,太一不聿垂下眼睛,看到小姑娘蒼白的面頰上泛起淺淺的不自然的薄紅。
她小聲說,“是嗎?剛剛太黑了,沒聽到。”
毫無邏輯的一句話。
黑最多是眼睛看不見,和耳朵有什么關系?
太一不聿瞇起眼睛。
笨,撒謊都不會。
不過距離很近,說話時聲音就在耳邊,姑娘家聲線清亮,咬字連著尾音,帶著些許軟糯,一聽就知道在緊張。
“小師姐,要我教你嗎?”
“……”唐玉箋心驚肉跳,“教什么?”
“怎么撒謊啊。”
此刻妖怪像只狡黠的小動物,黑暗中,一雙眼睛睜得大大的,姿態很是無辜,其實眨眼之間有非常多的小心思在流轉。
太一不聿忽然覺得不舒服極了。
看著那兩片卷翹濃密的銀白色眼睫,手指發麻,難以抑制地動了一下,將她眼睫上的寒霜撥開。
小妖怪瞇起眼,不舒服地向后躲。
“別動啊,小師姐。”
太一不聿在想,太子喜歡的是這樣的人。
一個單純又遲鈍的,藏起了所有危險,將一切忘得一干二凈,看起來無辜又普通的小妖怪。
“你應該說……”
他惡意地想,他要將妖怪身邊的人都擠走,做她的朋友,唯一的朋友,讓她信任他,相信他,只聽他的。
然后讓她離開太子,報復和踐踏他。
讓高傲的天族太子失去喜歡的東西,狠狠挫殺他的銳氣。
“你為了救我,被砸傷了,很痛,一時間痛得發不出來聲音……”
不止是太子。
太一不聿想。
還有那位被眾天官捧在跪著、供奉于高處的玉珩仙君。
他初次見到這只妖,是在玉珩渡劫轉世,以凡人之軀棲身人間之時。
命官的文昌宮離東極府不算遠,他常邀命官來東極府飲茶,玉珩渡劫紅鸞星動的時候,命官恰巧就在東極府上。
為了去看這場好戲,太一不聿第一時間放了牽絲傀儡下界。
在那座安靜的侯門宅院之中,太一常看到,玉珩仙君的眼中,含著他難以理解的復雜情愫。
太一不聿原本只是觀望,又恰巧看到了和自己隱約有些因果關系的妖物。
原本只是看到而已,他畫出過許多東西,對她沒興趣,也不會有旁的交集。
可那日,漫天大雪紛飛,白發紅瞳的小姑娘將他從雪地里抱起來,摟在懷中。
撫摸他的身體,用臉頰蹭他的額頭。
還捏他的手和腳。
太過分了。
后面他沒有來得及親眼看到玉珩渡劫失敗,因為他跟著妖怪去了霧隱山。
不小心進入她住的山洞,又不小心被她發現了。
她一副很開心的樣子,要摟著他入睡。
太一不聿拿她沒辦法,就這樣繼續被她抱著,褻玩著,撫摸,揉捏……
都是被動的。
……
太一不聿垂眸看著眼前白發紅瞳的小姑娘,面容在雷光的映照下更白的更白,紅的更嬌嫩。
睫毛上還掛著冰霜,一雙圓潤潤的大眼睛像是含著水。
睫毛上的冰霜全都被他用手指搓下來。
小妖怪微張著嘴,被他搓得跟著前后晃動腦袋,敢怒不敢言的樣子,讓他分不清紅紅的眼里是血墨,還是被他欺負出了眼淚。
他長久地盯著妖怪看,心中無法抑制地生出惡意。
救苦仙君,從不救苦,更遑論護佑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