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驟然抬眼。
漆黑的瞳仁被微光映照,像鍍上一層冷釉,身上迫人的氣勢將那人震懾得呼吸一窒,踉蹌著一連后退數步,臉上瞬間失了血色。
可下一瞬,鎖鏈劇震。
霎時間,層層煞氣如墨暈開,四散沖蕩。
燭鈺發出一聲壓抑的悶哼,寬闊優美的肩背在鐵鏈摩擦勒緊的刺耳聲音中繃緊,抽動起來,墨發翻飛飄蕩,周身符文狂躁涌動,陣法獵獵作響。
片刻后,他脫力垂首,頸后頂著刺入一半的匕首。
原先因為恐懼退到高臺邊緣的人,見陣法已將燭鈺牢牢制住,竟然又壯起膽子,就連站在一旁的人也生出了歹心,相互對視一眼后,一同逼近。
寒光一閃,匕首被人用力握緊,狠狠向下劃開。
刀刃沒入他披散的墨發之間。即便看不見,也能想到是如何一副鮮血淋漓、觸目驚心的景象。
玉箋的身體開始不受控制地顫抖。
后頸是麻的,漸漸到四肢。
冰冷的麻木感在身體里蔓延,悄無聲息地侵蝕向四肢百骸。
耳朵聽不見,周遭的一切聲響都像被隔上了一層厚厚的水幕,變得模糊不清。
她只是睜大了眼,瞳孔焦距,直勾勾地望著前方。
那些人從燭鈺的皮囊中榨取不出多少血,心有不甘,被惡念燒紅了眼。
既然掠奪不成,便想到要欺凌他。
畢竟,能將昔日高居丹闋寶殿的天君踩入塵泥的機會,萬載難逢。
于是,那人飽含惡意的開口,在空曠壓抑的縛龍陣里顯得格外刺耳,
“讓他跪下……”
第一遍聲音太小,發聲之人似乎還殘存著一絲本能的畏懼,像是喃喃自語,細微得幾乎聽不見。
但隨即,他臉上的皮肉不自然地抖動了一下,隱隱扭曲,心中那點怒意愈演愈烈,被心底翻涌的魔氣點燃。
“跪下……”
第二遍,聲音大了起來,像是被自己的聲音壯了膽。
他猛地抬頭,大聲喊,“讓他跪下!”
另外一人聞聲,臉上露出一種介于嬉笑與猙獰之間的神情。
他們像是跟燭鈺早有舊怨,眼下被魔氣擴大了所有惡念,只想著將往日高高在上的天君踩進泥濘。
一只手粗暴地握住燭鈺綢緞般的長發,摁住他的頭狠狠向下壓去。
玉箋看到了最不想看到的畫面
支撐她一路跋涉至此的信念,在此刻轟然崩塌。
視野所及,再無半點光亮,她感覺自己好像在向下墜落,被冰冷的寒潮吞噬,耳邊是空的,心里也是空的,像被關進了一座牢籠。
黛眉的手在下一刻覆了上來,遮住玉箋的眼。
掌心里是她震顫不止的眼睫,如同被困的蝶。
遠處傳來沉悶的響聲,緊接著,又是一聲,有軀體被蠻力撞向地面。
掌心里也一下下,眼睫慌亂地劃過黛眉的皮膚。
黛眉沒有說話,只是將手遮蔽得更緊。
燭鈺受制于強大的縛龍陣法,仙脈被封,周身靈力蕩然無存。他幾乎沒有任何反抗之力,只能任由擺布。
場面變得愈發惡劣。
高高在上的燭鈺,睥睨眾生的燭鈺,有朝一日竟然會被困在污濁的血潭,任人踩在腳下,受盡屈辱。
怎么會這樣。
可就在這時,遠處忽然傳來幾聲詰問,“爾等在此做什么!”
高臺上那幾人聞聲一僵,慌忙回身,語氣里似乎有些惶恐,“大人……”
腳步聲由遠及近。
又是兩道身影踏上高臺,目光冷冷掃過,落在狼狽跪地的燭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