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玉箋正要出門,手腕卻被燭鈺從身后輕輕握住。
她下意識地繃緊身體,回過頭。
門外透進來的晨光驅散了一室昏暗,映亮燭鈺蒼白的臉。
“殿下。”她低聲喊。
燭鈺自然也注意到了玉箋的緊繃,和她被自己攔下后下意識朝門外看去的那一眼。
這個細微的動作讓他有片刻的晃神,臉上的血色也在這一瞬間褪去。
他記得以前,玉箋看見令她害怕的人或事,或是想要遮掩什么,不想修煉想逃避功課時,也是這樣的神情。
……而如今,她想要隱瞞與躲避的人,卻成了他。
只是一天而已,玉珩真是好手段。
從昨夜至今晨,燭鈺無數次嘗試將神魂分離出去,卻一次次被封禁之術撞擊回來。
他不在乎自己是否會因此受傷,只要能跟隨在玉箋身側護她周全,他都不在乎。
可是現在,他要看著她一步步走出自己的世界,卻無能為力。
燭鈺此刻心里的煩躁,以及因為玉珩出現而翻涌的怒火,都在玉箋躲閃的眼神中像被一捧冰水當頭澆下,瞬間只剩一片冰涼。
他收斂起所有情緒,盡量不讓自己太狼狽,如往常那樣松開手,神色溫和,
“別走太遠。夜晚寒涼,回來路上慢一些,不必太匆忙。”
他克制住自己想去看她表情的念頭,轉過身,平靜坐在桌旁。
像這些日子里每一次她離開時一樣,在這間屋子里做的最多的,就是等待她回來。
屋檐之上,隱匿身形的白鶴如往日一般斂翅靜立,鎮守屋舍,為主上護法。
片刻后,房門推開,鶴捌看見玉箋走出來,身影消失在院落門外。
正待他凝神繼續巡視周遭之際,卻聽得屋內猛然傳來嘭的一生巨響。
鶴捌頓時驚覺不對,急急飛身落下。
跪地恭聲道,“陛下。”
“無礙,不必進來。”
屋內,燭鈺嗓音冰冷。
門縫透出屋內一地狼藉,那些施了障眼法的金桌玉床碎落滿地,靈氣四散。
再抬頭,鶴捌看見一向喜怒不行于色,永遠波瀾不驚的天宮君主,此刻面容冰冷死寂,一雙眼中翻涌著駭人的陰翳。
像是在……妒火中燒?
念頭剛起便被鶴捌壓下。
荒謬。
一定是他一時錯覺。
他跟隨主上三百余年,比誰都清楚陛下的冷靜與倨傲。
讓這樣一位天之驕子,如凡夫俗子一般因為小情小愛而嫉妒發瘋,狂怒失態?這不是陛下會做的事。
鶴捌剛壓下念頭,正欲退下,卻又被天君喊住。
“你去章尾山,”
燭鈺聲音淡漠,面上神色從冷峻一點一點變成神經質的平靜,垂下的睫羽遮掩住眼底深深的疲倦和絕望。
“替我取一樣東西回來。”
……
玉箋走出門時,還在緩慢的想,殿下剛才想說什么?
為什么到了最后沒有說出口?
走出院落,不遠處的樹下靜立著一人。
深秋的天氣有些寒涼。
山道上有風拂過,樹葉發出簌簌的聲響。鉛灰色的天空陰沉沉的,像是隨時都會落下雨來。
玉珩仙君的皮膚很白,細膩溫潤,如同玉石一般,墨色長發由一根簡單的玉簪束起。
站在山道之上,像是守護天地的一方山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