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為何,她先前也曾對玉珩提起過這座廟的異狀,可玉珩聽后卻反應平淡。
像是并不在意。
又像是……有意不愿插手。
這次聽到玉箋又提起,并表現出焦慮擔憂的樣子,玉珩便親到那座香火鼎盛的廟宇。
他并未多言,只凌空一點,廟墻便如齏粉般坍塌,激起漫天墨跡,雨滴一樣融進大地。
待塵埃落地,露出廟中原本隱藏的的景象。
層層疊疊的尸首相互堆疊枕眠,幾乎填滿了整片土地。
有男有女,皆衣著整齊,面容栩栩如生,嘴角都噙著一抹笑意,像只是沉沉睡去,正做著美夢。
玉珩眸光一沉,當即召請陰差。
片刻后,陰風驟起,
不僅來了數名陰差,緊接著還有一位一身青衫,書生打扮的陰官也自虛空中邁步而出。
是此前玉箋在凡間見過一次的那位。
他親自前來,對著玉珩鄭重施禮,隨即言明閻王需鎮守十殿,不便擅離,特遣他前來致歉。一番虛禮過后,他才俯身開始仔細探查。
臉色愈發凝重。
隨即袖袍一展,一面古舊羅盤浮現掌心,指針兀自亂轉,始終定不下來。
“仙君,”書生直起身,卻說,“這些皮囊之內,干凈得太不尋常了。三魂七魄,蕩然無存。”
“不止是這里,方圓百里,下官已察看過,竟無一道新魂游蕩。”
而且這堆積如山的尸身周圍,沒有絲毫怨氣與死氣,只有一片虛無的潔凈。
“觀其情狀,倒不似遭遇橫禍……”陰官語速緩慢,字字斟酌。
所以應該都不是死于非命。
話外之意意味深長,可玉珩卻沒有什么情緒,眼眸悲憫又平靜。
像早有所知,喚陰官前來,不過是遵循生死輪回需經冥府之序,走個過場罷了。
略作遲疑,書生又補充道,“不瞞仙君,酆都近日也有些異象。命簿之上勾銷的陽壽姓名日日增多,然而真正渡入地府的亡魂,不足其中一成。”
魂靈像是都在離開肉身的那一刻,便憑空消失了。
玉珩頷首,示意陰官退下。
玉箋正與鶴捌低聲交談。
見他回來,立刻停下話頭,跟了上去。
玉珩站在院中。
臉上帶著悲憫的神情,卻又像什么情緒都沒有。
“他們是不是被蠱惑了?”玉箋忍不住問。
卻得到一句,“他們皆是自愿的。”
燭鈺素來與玉珩針鋒相對,兩人不似師徒,反倒像是生死仇敵。
他還在受了玉珩護法渡氣之后轉頭就對玉箋說,整座天宮都被玉珩毀去。說他恐怖如斯,讓玉箋小心提防他,仙域眾仙曾經如此畏懼玉珩便是因為他行事從無顧忌,不近人情。
這話聽得玉箋當時心頭一緊,對玉珩不由生出了幾分敬懼。
可現在,他們似達成了某種共識。
目光在空中微微一觸,有幾分心照不宣的意味。
轉頭望來時,眼中是玉箋讀不懂的復雜神色。
“怎么了?”她忍不住問。
良久,玉珩終于說出兩個字,
“禍劫。”
玉箋聽不懂其中深意,只覺得莫名,“仙君在說什么?”
他緩緩抬眸,眼底映著淺淺一層雨幕,神色難辨。
出口的話,卻是對著燭鈺說的。
“太一不聿執念成狂,大開殺戒擾亂輪回。天道已容他不得。”
“洛書河圖,崩解在即。”</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