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院二樓。
薛綰綰倚在朱欄上,目送那道逐漸遠去的身影。
她隨手將剛才染血的帕子丟進香爐,看猩紅火舌吞噬絲帛,如同吞噬自己最后那一點自欺欺人的疏離。
小環站在旁邊,一時沒忍住,怯生生地開口:
“娘子,楚千戶是個好人……”
“噗!”
薛綰綰輕笑出聲,仿佛桃花初綻。
“小環啊,你去問問那天橋上掛著的謝氏腦袋,楚千戶是不是一個好人?”
小環嘟著嘴,低聲說道:“娘子明知道奴婢在說什么,卻故意胡說。”
“奴婢是想說,其實……”
“沒有其實!”
薛綰綰依靠在窗邊,眼中漸漸燃起一抹恨意,像是深夜里最深的墨色。
“父親自幼教我有恩必償,不管琉璃坊初心是什么,可他們終究在我最難時拿錢救出了父親。”
“說好的賣身兩年,等契約到期了,我就親手殺了那個畜生!”
說到這里,她又忽然笑著看向了小環。
“這兩年,我攢下了不少錢,我走前會替你贖身,你拿去尋個好人家。”
“我干干凈凈的來到這里,到時候,也要干干凈凈的離開。”
她的聲音雖輕,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決然。
小環撲通一聲,跪在了薛綰綰面前,帶著哭腔哀求道:
“娘子,沒有你,奴婢早就死了。”
“既然娘子要待大仇得報后尋死,奴婢也跟著一起去黃泉,也省得娘子一個人走的孤單。”
薛綰綰一怔,伸手將小環扶起。
“傻丫頭,從父親死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經死了。”
“唯一支撐我活下來的是還恩加復仇,但你還有大好青春……”
“不,娘子也還有大好青春。”
小環哭著抬頭,淚眼模糊,卻倔強地看著薛綰綰。
“娘子,自從楚千戶出現后,你這幾天笑的比前兩年都要多。”
“娘子,你若是跟了他,以后的日子肯定會過的幸福……”
聞言,薛綰綰垂眸盯著香爐里蜷曲的灰燼,嘴角微微勾起,帶著幾分自嘲。
“淮陰縣男,外加鎮北侯,這般顯赫的門第,容得下一個娼妓?”
“他們能容,我都嫌自己丟臉。”
“還有叫他為了一個娼妓,去跟偌大的清河柳氏為敵,我不想連累他。”
她抬起頭,對著銅鏡咬破胭脂紙,鏡中人朱唇如飲血,美得妖冶又決絕。
“更何況,我可不喜歡他……”
后半句湮滅在喉間,化作一聲輕不可聞的笑。
小環噘著嘴嘟囔道:“那娘子還讓他摸你的腳……”
咚!
薛綰綰敲了她的腦袋,臉上浮現難得的羞惱,像是被戳破了心事。
“你這丫頭,在胡說什么?”
小環揉著腦袋,壯著膽子說道:“哼,娘子,你明明是對他有意……”
“出去!”
薛綰綰一把將小環朝著外面推出去,臉頰上透著一絲道不明的紅暈。
“看見你就頭疼,再胡說,撕爛了你這張嘴。”
小環就這樣被推出了房門。
“娘子……”
關門后。
薛綰綰一個人倚靠在門框上,思緒卻漸漸飄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