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真到這天。
破土而出的那顆種子,在敲打他、提醒他,原來那一絲念想和責任并不一樣,只是他不知道那意味著什么,思及自己糟糕透頂的表現,張日山心如死灰。
他生自己悶氣,小聲囁喏:“......也沒說我不愿意啊。”
殊不知冷酷無情的張大佛爺逗完年輕人,在房內失笑搖頭。
事已至此,張日山只能失落離開。
如果他沒理解錯,佛爺的意思是讓自己給小姐當...當上門那個什么?
他撓撓臉頰,從小在祖宅接受訓練,他和小魚小樓他們很少有男女之別的認知,就算有人光天化日之下赤身裸體的出現,眼睛也不會眨一下。
對張日山來說,人只分活人和死人,性別不存在任何意義。
可——
想起“夫婿”兩字,他卻不由得有些臉熱。
羞恥心是大忌,張家人要拋卻世俗常理,任何時候都要心如鐵石,張日山心中默誦家族鐵律,試圖冷靜下來,往窗邊走打算吹風放松一下。
走廊的拱形玻璃窗正對后花園,他從二樓往下看,花草樹木,景致宜人,曲徑幽篁。
靜靜發了會兒呆,突然瞧見枝繁葉茂的樟樹巨大樹冠下走出一道人影,認出是誰的那刻,張日山呼吸停了一瞬,周身血液都不受控地燃燒起來,本想過來吹風降溫,這下倒好,降溫不成反倒開始升溫了。
他手扶上窗沿,不自覺向前傾。
夏日清風鳴耳,日光普照,越明珠手中拿著剛拆封的信紙,細細閱覽,步履十分輕緩,身后不緊不慢跟著張小樓。
他仰頭閉目,曬著太陽跟在她后頭,兩人中間還隔了段距離,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們只是碰巧同路,但在張日山眼中,任他表現的再漫不經心,依然像影子追逐著自己的光,寸步不離。
曾幾何時,他也這么跟在小姐身后過。
張日山就這么一眨不眨地看著兩人從碎石小徑走到花壇邊上,一前一后互不打擾,直到一只七星瓢蟲被小姐玫瑰色的發帶吸引,飛在半空將落未落,張小樓懶散地睜開眼,不等他上手驅趕,發現自己上當受騙的瓢蟲匆匆逃離。
那隨風而起的發帶突地打在他還未來得及收回的手上,也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在它飛走的前一秒——
越明珠頓住,張小樓趕忙松手自證清白,“剛剛有只蟲飛過,完全是條件反射。”
越明珠摸摸后腦勺,確定蝴蝶結沒被扯散,張小樓又不是張日山,料想他也做不出故意扯自己發帶的幼稚行為。
“信你一次。”
“還是小姐~大人有大量。”
揭過這茬她慢慢往回廊那邊走,若有所思,從信上郵戳來看是從北平那邊發過來的,怪不得這么久都沒消息。
張小樓捏捏指尖,只是被發帶劃了下,怎么比刀子還要割人,他不經意扭頭望向二樓,那里窗戶半開,空無一人。
他定定盯著那個方向,許久,低笑了下。
如果拉近距離,就會發現鐵質的窗沿早已扭曲變形,像是被外部暴力施壓所至,隱隱約約還能看見殘留的幾個指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