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正規軍作戰,發現敵人有準備,或許會選擇撤退。
但賊寇的行為模式,顯然不能以正規軍去揣測。
石生也好,陸行兒也好,這些作為一方豪客的存在,名聲和江湖地位是非常重要的。
如果明明是自己攢的局,事到臨頭發現不對勁就直接溜、甚至賣掉自己拉來幫場子的隊友,那他們的江湖名聲就徹底完了,以后再也別想混了。
狹路相逢勇者勝,初戰不利,只要不是必敗無疑的必死之局,他們都會選擇賭到底。
“弟兄們別怕!并肩子一起上!這些狗官兵不過有些小聰明罷了,一沖他們就慫了!”
石生和陸行兒鼓噪著,帶著兩隊偽裝成運菜船隊的水賊,飛快劃槳向楊志和趙子稱的官船隊靠過去。開戰之前,雙方的距離本就只剩幾十丈了,不用半盞茶的工夫就能接舷。
“放箭!”花石綱船上,楊志也很快調整好了狀態,從最初遭遇水鬼鑿船的驚訝中平靜下來,沉著地命令士兵們放箭。
二十張弩機,還有至少五十張普通弓箭,開始亂紛紛地朝著圍上來的賊船放箭,大家都只能各自為戰,就挑離得最近威脅最大的敵船射,也沒有軍官統一分配目標。
“呃啊……”幾個賊船上劃槳、搖櫓的水手,因為疏于遮蔽,被箭雨蒙中,慘叫著倒在甲板上。賊船的氣勢也稍稍為之一窒。
但很快有更多兇頑的賊兵替補了搖櫓手的位置,奮力劃動船只。同時其他賊兵反應過來,也紛紛拿出簡易的圓盾、藤盾,甚至是形如門板的木板遮擋箭雨。
“這伙點子果真扎手,弟兄們,跳上官船后不用留活口!給戰死的弟兄們報仇!”石生眼見己方的傷亡越來越多,愈發激出了他內心的兇頑。
可惜,江南的廂軍士卒,箭法顯然爛得可以。也就楊志那幾個親兵和慕容家的家丁素質還行,其他士兵幾乎就是在胡亂放箭。水賊們付出了十幾人的傷亡后,還是順利靠上了楊志的坐船。
“趙大哥,楊制使被賊船包圍了!”慕容妍看著敵船圍上去,心中頗有幾分擔憂,緊張得手心冒汗。
“大宋的武備,竟廢弛到這種地步,腹地各州府的廂軍,連射箭都這么歪歪斜斜的。”
趙子稱雖然早有心理準備,但他確實是第一次親眼目睹這個時代的軍隊作戰,見狀也實在是恨鐵不成鋼,忍不住唾棄了幾句。
就這種士兵素質,難怪連后來被金兵打得滿地找牙的遼國殘部都打不過,想撿漏搶人頭都搶不到,反而暴露了己方的虛弱。
何況,歷史上后來被派去打遼國殘部的,好歹還是西軍精銳。中原富庶腹地的廂軍,比西軍又不知爛了多少倍。
不過趙子稱知道,眼下這節骨眼,他自己必須穩住,自己就是這支船隊的定海神針,決不能亂。
于是他強自鎮定地安撫慕容妍和鄧岳、同時也是安撫自己船上的其他士卒:
“大家不要擔心!楊制使被圍,也是在我們之前的計劃之內的。他船上只有一座假山,沒有別的值錢財貨。以楊制使的武藝,帶著親兵退守到船尾艙頂,來多少水賊都沒用!
水賊們這次是來圖財的,他們不舍得鑿沉船。等他們發現財貨在我們這兒時,就已經是強弩之末了!”
同船的管事和士兵們聽了這話,也都甚覺有理,士氣一下子就穩住了。
這支船隊中,楊志的船是唯一與眾不同特別顯眼的,因為他船上裝了那座要運去東京修艮岳的假山,貨物尺寸太大,只能拆了船中部的貨艙艙頂,用布蓋住貨物。
其他各船,或是運糧,或是運珠寶,趙子稱都精心調整過載重,確保財寶的密度雖大、但整船裝貨的總噸位卻相仿,加上那些貨物都能化整為零,從外面看不出差異來。
所以就算遇賊,賊人們肯定還是優先盯上楊志的船,誰讓他最顯眼呢。
那就讓楊志先吸引一下火力,疲敵耗敵好了。
……
“狗賊受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