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二十日,晨。
汴京城南四十里的朱仙鎮碼頭,一隊漕船在此歇息過夜后,一大清早就重新拔碇啟航,往北而去。
“終于要到汴京城了,這一路走了一個多月,總算安全抵達。”
趙子稱站在船頭,輕搖折扇,看著兩岸風物,內心頗為激蕩。
“其實昨晚連夜行船,如今說不定都到了。”
“多住了一晚,起碼下午才能趕到了,但愿別錯過關城門。”
說這些話的,則是跟隨趙子稱的鄧岳和李俊,這二人雖出身迥異,但都擅長水性、操船,他們從專業角度判斷,都覺得昨晚船隊不該多住這一晚。
趙子稱也沒有多解釋,旁人又怎么可能理解,他這是在虛空憑吊后世岳王爺在這朱仙鎮大破金軍的事跡呢。
穿越到北宋末年之后,要說趙子稱在這個時代最想見到,也最敬仰的,那肯定是岳飛了,這個問題毫無懸念。
可惜他之前一直在江南廝混,也不可能接觸到任何跟岳飛相關的東西。
算算年份,現在的岳飛好像也是周歲十六,虛歲十七的樣子。可能月份比趙子稱稍小一點吧,但他們兩人正好同齡。
岳飛是北方人,歷史上好像宣和四年才首次從軍,在河北真定府被募為“敢戰士”,距今還有三年。而且岳飛是在童貫平方臘后、被趙佶調去北伐遼國并且兵敗后,才被征募從軍的。要是童貫沒有敗給遼國,說不定岳飛的履歷軌跡還會被往后延。
或許該找個機會提前結交延攬一下了。不過一切都得等汴京這邊的事情了斷之后再說。
趙子稱沒有多說他為什么非要在朱仙鎮住一夜憑吊,船隊安然上路后,穩穩北上,航行了一個上午,走出去大約二三十里水路,距離汴京城也越來越近了。
鄧岳和李俊都各自算了一下航速和路程,覺得下午未時肯定能到,而城門要至少申時末刻才會關,因此時間非常充裕。
然而,船隊又開了沒多久,水情便稍稍發生了一些變故。
汴河上的水勢越來越大,很多船都被水流沖得倒退回去,汴河上還有船只相撞,發生損壞甚至沉沒的。
趙子稱這樣的無神論者,都被這突然的災害鬧得有些疑神疑鬼了,一度以為是不是楊志的吸災體質發作了。
明明一路上那么小心,海沙幫的水賊和王慶的山賊都滅了擋回去了,最后臨門一腳居然要壞在發大水上么?
花石綱船上裝了那么重的假山,再來一次重心不穩翻覆,可不是鬧著玩的。
出于謹慎,趙子稱不敢再搶時間連忙吩咐就地找個河灣水淺之處靠岸下碇,寧可在城外多過一夜,明日一早再進開封城。
眾人對于他的這個決定也沒有任何質疑,都到汴京臨門一腳了,可不能這時候出事兒。而且大家都斗志昂揚,知道勝利在望,精神也都亢奮,一夜不睡覺也沒事。當晚就輪流值夜,嚴防死守,并沒有給任何盜賊機會。
倒是次日清晨,洪峰似乎褪去了,大水也得到了緩解。
汴河雖然還有些泛濫,水位比平時高了很多,兩岸還漫溢出去了,但至少不影響行船,運河內的水流速度并不算快。
一大清早,上游方向有從汴京出京的船,也都陸陸續續順流而下。
南來北往的船隊交錯而過時,船工們也都會閑聊打聽對方來路的情況。趙子稱便從船工們的對答中,了解了汴京發生的情況。
“前幾日開始普降暴雨,前天黃河有一處小決口了,官府倒是派敢死之士奮勇堵住了漏,但已經泄出來的洪水,一直往南蔓延,汴京城外水深逾丈!城內也水深好幾尺!難怪一時洪峰那么高!咱這兒還在汴京南邊好幾十里,都淹那么深。”
跟趙子稱一起的眾人,聽說汴京前幾天剛剛突發洪水,也是憂心忡忡。
“這大宋,真是年年有災異,還讓不讓百姓活了。”慕容妍比較情緒用事,見不得苦情,當下嘆息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