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只有兩個人的場合,所以趙子稱并不需要裝出言語謹慎的假惺惺姿態。有什么技術考慮,就直接說好了。這樣的人設反而能讓梁師成放下戒心。
趙子稱穿越前是文科生,大致知道水泥是什么樣個東西、如何使用,也大致了解水泥好像需要用某些材料煅燒然后混合得來。但具體的配方配比、煅燒和加工工藝,趙子稱就不了解了。
不過沒關系,北宋的時候,用各種灰漿凝固來砌墻,都已經普及了。糯米灰漿也能用來黏合磚石,只是成本比水泥高很多。
但有了這些現有技術作為基礎,趙子稱完全可以慢慢摸索改良,或許造不出現代水泥,但造出低成本的、凝固之后表面做舊就能模仿巨石的材料,卻是很容易的。
這種摸索改良中的材料,如果拿去蓋房子,肯定會出事。房子是空心的,新材料的承重結構強度不夠,這個時代也沒鋼筋來加強抗拉力。
但如果只是拿來造園林景觀,就完全沒問題了。翻翻后世那些工程類的國家標準,就知道園林景觀的標準要求,比建筑工程要低多少。
說到底,趙子稱需要的,只是一種“凝固后看起來像石頭”的東西,卻不在乎其強度。
拿花石綱作為這個技術改良的跳板,實在是天賜其便。既可以趁著技術不成熟的時候,先找到一個應用場景,還能為未來累積研發經驗。
……
趙子稱把自己的計劃,大致說清楚后,梁師成自然是頗為心動的。
雖然這里面還有不少技術細節,讓梁師成疑惑,覺得不靠譜,但至少趙子稱的建議,幫他打開了思路。
汴京地處平原,周邊完全沒有丘陵山脈,大石頭都要從遠方運,所以花石綱的耗費才如此巨大。如果能夠省掉修艮岳的一部分石料外運需求,哪怕只省掉一半,也能為國家省下大筆的錢糧。
梁師成倒是不關心錢糧,但他關心艮岳的施工進度,不想再被各種原材料供給的延誤卡脖子。
如果哪天皇帝突然變了心,對道家沒那么感興趣了,催促他盡快完工艮岳,自己留了這個后手,到時候才有辦法加快施工進度。
把這些道理想明白后,梁師成內心已經傾向于投入這個“土法水泥”的計劃,雖然他還不知道這東西的名字。
不過,就在他拍板之前,梁師成忽然又想起一點,心中微微有些忌憚。
他便玩味地敲打趙子稱道:“法子倒是好法子,不過,你可是朱勔的人,你就不怕得罪朱勔?”
梁師成口頭上這么問,實則內心當然不關心趙子稱會不會得罪朱勔。
他關心的,只是趙子稱這人是否吃里扒外。
一個沒有忠誠度可言的人,是不能重用的,再有本事也不行。
趙子稱幫他出謀劃策,雖然技術上有貢獻,但不管怎么說,那都是在挖朱勔的墻角,削弱朱勔的權柄。
梁師成完全可以想象,一旦朱勔知道自己派來京城的人,還有這種絕活,能挖應奉局的根子,到時候會氣成什么樣。
梁師成比朱勔位高權重得多,他自己是不擔心也不在乎朱勔的前途的。但朱勔好歹還每年給他上供至少幾萬貫錢,甚至更多。
趙子稱也知道這個問題非常重要,好在他早已準備好了說辭。
當下他便深吸了一口氣,然后坦蕩道:“學生并非朱勔的人,學生只是機緣巧合被卷入案中,為了自證清白,才不得不為此事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