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眼睛微微睜大,手里的繡花針一下戳歪了,針尖在靛藍布料上戳出個細小的白點兒。
門口站著的少年穿著簡單的白襯衫和黑色長褲,衣料是她沒見過的挺括料子。
少年袖口隨意挽到小臂,露出一截白皙卻骨節分明的手腕。
他的皮膚很白,是那種常年不見強烈日光的冷白。
在鎮上午后的陽光里,竟像透著層淡淡的玉光。
眉眼是極清俊的形狀,眉峰微微上揚,那雙眼看過來時帶著種漫不經心的疏離。
鼻梁高挺,唇色偏淡,下頜線清晰利落,組合在一起,是她從未見過的精致。
像山巔的雪,好看,卻讓人不敢輕易靠近。
鎮上的青年們大多是曬得健康的小麥色皮膚,笑容爽朗,帶著泥土和陽光的氣息,嗓門更是大得不行。
而眼前的人,像一幅被不小心從畫冊里撕下來的畫。
突兀地立在她這小店門口,格格不入,卻又極為好看。
周遭的一切仿佛都成了模糊的背景,只有他是清晰的、鮮活的,帶著一種她不懂的“矜貴”氣。
她長這么大,除了鎮上的人,只在來送貨的貨郎帶來的舊雜志上見過好看的人,可那些印在紙上的人,哪里有眼前的少年生動?
曲浣紗的臉頰“騰”地紅了。
他的眼睛像深秋的湖水,看著她時,明明沒什么情緒,卻讓她心跳得像揣了只兔子,“咚咚”地撞著胸口,連呼吸都忘了。
她慌忙低下頭,手指絞著衣角,耳朵尖卻紅得快要滴血,連掉在布上的針都忘了撿。
沈清翎原本只是隨意打量這家紡織店。
想著或許能從店主口中問出些關于小鎮的信息。
“請問........這里是什么地方?”
他開口,聲音是慣常的清冷低沉,卻不自覺地放輕了些。
她用好奇的大眼睛盯著他:“這里是青溪鎮呀。”
怎么會有人不知道清溪鎮呢?
是了,他肯定是從外地來的。
可他們這里鮮少有外地來的,他又是為什么會出現在這里呢?
沈清翎的目光落在她繡了一半的纏枝蓮上,指尖無意識地摩挲了一下門框。
“青溪鎮是屬于哪個省?離江城遠嗎?”
她定了定神,手指卷著繡線,歪了歪頭。
“省?我不知道呢,我們這里就叫青溪鎮呀,江城.......也沒聽過呢,是不是很遠的地方?”
少女聲音細細軟軟的,帶著點方言的尾音,像棉花糖一樣甜。
她沒怎么讀過書,更不知道外面有多大,有多廣闊。
他說的地方對她而言完全是陌生的,連鎮長都未必知道呢。
沈清翎微微蹙眉,看來這里確實偏僻,連“省”的概念都模糊。
他正想再問,卻見少女忽然抬起頭,眼睛亮晶晶地看著他,像發現了什么新奇的東西。
“你不是鎮上的人吧?你的衣服,和我們不一樣。”
她的語氣里帶著好奇,沒有惡意,只有純粹的探究。
沈清翎看著她那雙清澈的眼睛,他竟生出一種久違的、輕松的感覺。
“嗯,我不是這里的人。”
曲浣紗的眼睛更亮了,像溪水被陽光照得閃閃爍爍。
“那你從哪里來呀?江城嗎?你的家遠不遠?”
她問得直接,帶著少女的天真,完全沒注意到自已的問題可能有些唐突。
沈清翎看著她臉頰上淺淺的梨渦,喉結輕輕滾動了一下。
他微微傾身,目光落在她手中的布料上。
少年的聲音比剛才更柔和了些:“我也不知道自已從哪里來,不過.......你繡的花,很好看。”
沈清翎轉移話題,少女的注意力一下就被轉移了。
和小女孩套近乎倒是容易得很,他要是想離開,總得需要知道點什么。
曲浣紗的臉“唰”地又紅了,這次連脖子都染上了粉色。
少女抬起眼笑了起來,露出兩排整齊潔白的牙齒。
“謝謝,我是跟我阿娘學的,我娘可是附近有名的繡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