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族人看向周冷與張星烈兩人,目光格外復雜。
他們很清楚,自己族人之中存在拜魔教徒。
也必然有無辜者。
或者不想捲入紛爭,或者被拜魔教徒蠱惑,或者只是純粹想自己通過試煉。
他們沒有指責兩人。
無論是最蠢的巨人、最保守的樹人、最注重眼前快樂的鋼鐵矮人、最注重理性的魔靈師還是最注重道德的人類武者,都明白一件事。
這是戰爭,這里是戰場。
少數不加入古河宗的五族人,無論在接下來的試煉,還是未來離開偉大戰場,都是巨大的隱患。
從一開始,他們就知道。
但是,他們不敢做抉擇,不敢背負罵名。
現在,有人站出來。
別人會罵周冷,他們不會罵。
周冷與張星烈一邊休息,一邊慢慢行走。
過了好一會,周冷緩緩道:“先天和氣血,果然不一樣。”
“比如”張星烈問。
“我在氣血境的時候,也遭遇天階試煉,只需要帶人衝殺,幾乎不需要額外的決策。
無論是后面的矮人試煉、巨人試煉甚至百峰谷試煉———”
周冷停頓片刻道:“其實都一樣,哪怕是變著法殺敵,但本質上沒區別,我不需要為其他的事考量。”
“但先天后,不一樣了。水洲之戰,我需要配合宣傳,需要眼睜睜看著戰友用生命為我鋪路,獲取最后的勝利。”
“進入偉大戰場,我需要面臨更多道德上的困境,做超出過去的決策。”
“我知道,是敵人越來越強大,情況越來越復雜,簡單的手段,已經無法解決。但周冷沒有繼續說下去,慢慢向前走,張星烈轉頭,從周冷的臉上,看到一絲絲困惑和迷茫。
張星烈道:“不同的身份地位,經歷的事,完全不同,很正常。今天的事,其實就是困擾人類無數年的電車難題。假如軌道上的電車剎車失靈,前方有兩條分岔軌道,一條軌道上綁著一個人,一條軌道上綁著五個人,你選哪一條軌道”
他繼續道:“當我們還在氣血境的時候,只是坐在車上的乘客,看列車長選擇。”
“現在,我們成了列車長。”
“這個問題,也困擾了我很多年,直到最近,我才想通一點。”
“哦”周冷好奇地看了一眼張星烈,很想知道他是怎么看這件事的。
張星烈道:“這個世界上,有許許多多列車長,他們幾乎每天都在選擇撞少數人,還是撞多數人。”
“我們大多數時候,是乘客,我們可以肆無忌禪評價他們。”
“我不評論所有行為的好壞對錯,但我后來想到,有沒有可能,我們有時候坐在車上,有時候,綁在軌道上被車碾壓。”
周冷愣了一下,之前還真沒想過這個點。
張星烈道:“或許,更多時候,我們其實沒得選擇。”
周冷道:“我覺得,我真正的疑惑不是感謝或咒罵,而是,怎么判斷我的選擇,是不是正確。”
張星烈一攤手,道:“沒人能判斷,哪怕當今世界最聰明的人,做出的事,在幾萬年后,也可能愚不可及,就如同,我們現在看舊時代的人,大都很愚蠢。真正跨越歷史長河的正確,寥寥無幾。”
“甚至於,那些創造了跨越歷史長河的正確的人,也經常犯這樣那樣的錯誤。”
“世界不是考卷,沒有答案,也是一種答案。”
張星烈抬起頭,望向遠方烏云滾滾的天空。
“我覺得,對我們來說,準確判斷自己什么時候在電車上,什么時候在軌道上,什么時候正在被碾壓,更重要。”
周冷道:“我喜歡你這個角度。”
張星烈緩緩道:“非要說點什么的話,如果有一天,當你成為一輛更大電車的列車長,請記得做出和今天一樣的選擇,如果一定要撞,撞向人少的那條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