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后,賴煜面朝著俞邵,一言不發,緩緩低下了頭。
俞邵望著賴煜,眼神平靜之中,又隱隱帶些默然。
賴煜輸掉這一盤棋,非戰之罪,僅僅只是……時代的差距。
雖然這一盤棋,賴煜全程發揮都不錯,其中不少手棋,讓他也覺得充斥著棋手的靈光閃現,每一手棋,他也都能感受到對方那求道的執著與堅持。
但是……
差距是無法逾越的。
沒能蛻變步入新時代的棋手,在時代的差距面前,即便任其多堅持、求勝心多么旺盛、多么執著,也注定只會一敗涂地,暗淡收場。
那是絕對不可動搖的差距,是凡人望塵莫及的絕顛。
就宛如……當初第一次面對圍棋ai時的他。
在目睹了ai的圍棋之后,那種遙不可及的差距,那種匪夷所思的思路,讓那時站在圍棋界金字塔頂端的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迷茫。
圍棋這座四千年的殿堂里,其實空無一人。
圍棋四千年歷史,一共僅有兩個時代,一為前ai時代,二為后ai時代。
他當初,便是在這種痛苦與絕望之中,尋找著圍棋的答案。
以顫抖之身追趕,懷敬畏之心挑戰。
最終,俞邵也緩緩低下頭,向賴煜還禮。
沒過多久,俞邵和賴煜沉默著收好棋子,剛才錯綜復雜的棋局,頓時煙消云散,仿佛從未有過。
俞邵緩緩從椅子上站起身來,準備離開。
周圍眾人似乎仍舊沒有從這盤棋中回過神來,看到俞邵要走,身體下意識的給俞邵讓開了一條路。
俞邵穿過人群,很快離開了對局室。
而賴煜依舊坐在椅子上,望著面前空無一子的棋盤,怔怔發呆。
又過了片刻后,周圍眾人才終于從這一盤棋給他們帶來的深深的震撼中,逐漸的回過了神來。
眾人望向仍舊坐在椅子上的賴煜,心中一時間百感交集。
“賴煜老師這盤棋,輸了……”
“時隔五年,賴煜老師好不容易再度有機會打入頭銜戰本賽,卻最終還是失敗了。”
“更可怕的是,擊敗賴煜老師,打入頭銜戰本賽的人,才僅僅十七歲,今年剛成為職業棋手。”
“但這甚至還不是更可怕的。”
“更可怕的是……這一盤棋,賴煜老師從頭到尾,就沒有任何贏的機會。”
眾人望向身前空無一子的棋盤,剛才的棋局仿佛還歷歷在目,黑與白的每一手交鋒,都讓他們記憶猶新。
讓對方厚上加厚,在波瀾不驚之中隱殺機,讓對手一步一步自己步入絕境,這種下法,讓人膽寒。
他們腦海之中,又不禁浮現出俞邵踏上職業棋手這條路以來,弈出的每一盤棋。
從當初定段賽到薪火戰、從薪火戰再到英驕杯,又從英驕杯到爭棋、又從爭棋到團體賽、最后又到如今的國手戰。
這一盤棋,不僅再次顛覆了厚與薄,還顛覆了輕與重。
一個碎發青年不禁想起當初丁歡在英驕杯結束后,寫下的那一篇報道中說出的那一句話——
有些棋手,生下來就是要碾碎時代的!
那時他覺得這句話有些過于夸張,可是此刻,看著面前空蕩蕩的棋盤,想到俞邵那一篇篇棋譜,他卻沉默了。
妖刀、雪崩,都不存在了。
大斜之中,有諸多關于輕重與厚薄的變化,這一盤棋下完,雖然并不能印證大斜不存在,可是大斜千變恐怕將直接大腰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