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未生老師……為什么?”
人群之中,一個年輕的職業棋手,呆呆想了許久,依舊看不懂這一盤棋。
他終于忍不住小聲詢問莊未生:“黑棋明明已經占據了五十目的巨大優勢,為什么會被翻盤,簡直……無法置信。”
聽到這話,莊未生沉默了許久。
“好好看看這一盤棋。”
許久后,莊未生終于開口道。
“嗯?”
年輕的職業棋手有些不解,又向棋盤投去視線,但依舊看不出任何端倪。
“那五十目,或許,并非黑棋屠掉的。”
莊未生輕聲說道。
聽到莊未生這話,年輕的職業棋手不由滿臉錯愕的抬起頭。
莊未生臉上的表情,不知道何時已經變得無比嚴肅。
他緊緊盯著俞邵,仿佛想要將俞邵徹底看穿,看出這副年輕的面龐之下,究竟隱藏著什么!
“那并不是黑棋的勝子,而是白棋不要的。”
莊未生緩緩開口道:“因為棄子的目數,實在過于巨大,幾乎是四分之一的棋盤,以至于幾乎沒人會相信這是棄子。”
年輕的職業棋手再次望向棋盤,此刻終于看出了什么,臉上浮現出一抹深深的震撼之色。
“寧失一子,不失一先……”
他不禁失魂落魄的喃喃自語:“但是,這足足五十目……”
“寧失一子,不失一先是永遠的棋決精要。”
莊未生依舊望著俞邵,開口道:“大型的棄子轉換,上百目也不稀奇,但是,活活凈死五十目爭奪先手,還是第一次見到!”
“正因這棄子的目數太大太大,以至于讓人覺得根本可能棄,這一盤棋,白棋將棄子爭先,演繹到了極致。”
年輕的職業棋手失神的望著棋盤之上,那錯綜復雜、又密密麻麻的棋子。
“這怎么可能……”
他感到一陣心悸,只覺得難以接受。
“棄五十目爭先,理論上可行,但是僅僅存在于理論上。”
莊未生終于將視線從俞邵身上挪開,再度投向棋盤,開口道:“圍棋的變化浩瀚如星河,沒有人能窮盡圍棋的變化。”
“棄五十目爭先,換取到的只是中腹一片孤棋和先手,那么,就要把孤棋走成厚勢,把先手轉化為攻勢……”
“一絲錯誤都不允許有,一點疏忽都不能犯,這是何等的艱難。”
“沒有人會這么下棋,沒有人會覺得,自己能下出這種棋。”
“但是,這一盤棋,無論如何,白棋,做到了。”
“自古以來,棄子的名局數不勝數,但是縱觀古今,無一盤棄子之局,能出這一盤棋左右!”
莊未生再次抬頭,看向俞邵,目光之中滿是探究和凝重之色,仿佛要看清俞邵究竟是何方神圣!
“這種深謀遠慮的主動棄子,絕非人力所能及!”
聽到這一番話,這名年輕的職業棋手徹底啞口無言!
無任何一盤棄子之局,能出這一盤棋左右!
這是什么樣的評價?
作為一個職業棋手,看過那么多名譜,聽到這種話,他幾乎是條件反射的就想反駁。
但是,此刻眼前目睹了這樣一盤棋,他卻壓根說不出任何反駁的話語!
千古之局!
這樣一盤棋,在他眼皮子底下弈出,作為一個棋手,是值得銘記終生的幸事!
他有些僵硬的抬起頭,不受控制的看向俞邵,看著這個年齡比自己還小五六歲的少年,此刻卻有了一種仰望感,仿佛立于頂端。
“他雖然比我還小,但卻……已經處在了讓我難以企及、只能望塵莫及的高度!”
嘀嗒、嘀嗒、嘀嗒。
整間棋館,鴉雀無聲,只有懸掛在墻壁上的時鐘秒針,還在不斷轉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