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末又有蠅頭小字一行:
——“昔在徐州,公與吾共扶齊王。”
“今河北勢成,豈容青州人盡占風流?”
最后這行字,墨色略異,顯為后添。
李翊背著手,眉宇間一川不平,長嘆道:
“云長有勇略,乃當世帥才。”
“然其剛而自矜,輕而少慮。”
“不善處理與屬下關系,有此之禍,皆在吾意料之中。”
關羽雖然同情底層人民,與下層士兵混得不錯。
但中層軍官與高層軍官,大多都不喜歡他。
就是因為關羽太過威嚴清白,不會照顧屬下情緒。
為人處事不夠圓滑。
江湖與職場之間是有很大區別的。
甄宓沉吟良久,又望一眼帛書,對李翊啟唇說道:
“……關將軍性剛而傲,不恤下情,此誠有其過。”
“然觀陳征南此書,亦非盡善。”
甄宓膽大心細,在李翊面前,也沒有什么不敢說的。
她一眼看出陳登這信有拱火的意思。
“其言甘寧之罪則輕描淡寫,述云長之過則濃墨重彩,此避重就輕之術也。”
“不請齊王裁斷,而欲請丞相出面斡旋此事,其意甚明——”
“若征南將軍與丞相同聲相應,則威權幾可凌駕王命矣。”
“妾愚以為,此事關涉非小,丞相宜三思而后行。”
甄宓言罷,徐收書信,目含深意。
指出陳登這封信上來便攀交情,而且有意想把李翊往他的陣營里拉。
畢竟征南將軍與丞相同時出面,其造成的政治影響,即便是齊王都得掂量掂量。
尤其此事針對的還是齊王手足兄弟,甄宓勸諫李翊不要參與此事。
不如明哲保身,靜觀其變。
李翊察覺出甄宓的話外之意,便問:
“卿所言似另有深意?”
“觀君平日多讀史書,卿有何良言教我?”
甄宓乃從書架上取出《漢書》一卷,徐徐翻開。
纖手一指霍光傳,意味深長地念道:
“孝宣之立,光有定策之功,然卒至族滅者,豈非威權太盛故?”
“今丞相之位,頗類當年。”
“愿丞相三思……”
言盡于此,戛然而止。
李翊沉吟半晌,旋即展顏笑道:
“卿之言甚善。”
“然吾豈霍光,齊王豈宣帝乎?”
“元龍乃吾之舊友,而云長乃齊王倚仗。”
“今云長在淮南威權過重,致使淮南諸將不滿。”
“若吾不出面,則南方內部不和,何以定汝南之事?”
李翊定下的戰略方針,就是通過打贏汝南之戰,來逼迫曹操投降割地。
他并不想因為這點事情,而導致中間錯了什么岔子。
而且關羽性格上有缺陷,李翊一直是知道的。
張飛的要比他嚴重,所以李翊優先開導的是他。
花費時間最多的,也是在張飛身上。
雖然張飛好鞭撻健兒的毛病依然沒改,但至少聽從了李翊的勸告。
沒有在被打完的健兒,留在身邊了。
至于關羽。
他比之歷史上的自己還要順風順水,致使他的性格也更加高傲。
因為他在齊國崇高的軍事地位,大伙兒都敬畏他。
即便不喜關羽的人,多少也能夠忍讓。
大不了就敬而遠之,惹不起躲得起。
故而此前矛盾未深。
然如今關羽假節去督了淮南眾將,算是踢到了鐵板上。
畢竟淮南眾將背靠的是征南將軍陳登,其在齊國的地位也同樣不低。
雖然你是中央派下來的領導,但也不能對我們頤指氣使。
你作為上級,咱們可以配合你的工作。
各司其職,該干嘛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