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雍從之,即往相府報與李翊去了。
……
魏郡,鄴城。
司馬懿立于女墻之上,披著落霞,眸中若有所思。
他的身下,是流淌的漳河,上面的商船如蟻而過,皆插“李”字旗。
官道上糧車不絕,多懸甄氏徽。
田間新立的水車,刻著“丞相惠民”四個篆字。
似乎河北之地從上至下,每一處都與李氏息息相關。
訴說著,這位白身起家豪杰的傳奇故事。
饒是司馬懿同樣出身于世家豪族,也不得不感嘆。
他活了三十年,還從未見過有哪一個家族能夠崛起如此之快。
在短短時間里,一躍成為河北眾豪族的魁首。
這時,郭淮按劍自身后走來。
“……府君使人所散童謠:‘金滿倉,銀滿田’已經散播出去。”
“如今河北之地縱是皓首老嫗,三尺童蒙,亦能傳唱此謠。”
“善,有勞伯濟了。”
司馬懿點了點頭,表揚了一下郭淮。
他臨危受命,被派到魏地來幫曹操“擋槍口”,深感自己責任之重大。
司馬懿又不是傻子,他早就看出來魏郡包括他自己已經是曹操的一枚“棄子”了。
自曹操將戰略資源傾斜到關中地區以后,包括兗州在內,剩下殘缺的河南、河北領土都成了曹魏的戰略緩沖地帶。
它們唯一的戰略定位,就是幫曹魏擋住劉備的攻勢。
盡可能使曹操在關中乃至西川站穩腳跟后,爭取到足夠的時間。
所謂,“回首可憐歌舞地,秦中自古帝王州。”
范雎曾對秦王說過,
——“大王之國,四塞以為固:北有甘泉、谷口,南帶涇渭,右隴蜀,左關阪,奮撃百萬,戰車千乘,利則出攻,不利則入守,此王者之地也。”
所以盡管對上劉備一敗再敗,但曹操依然沒有放棄。
因為關中還在他的手上。
雖遭蹂躪,但傾盡河南資源人口,未嘗不能復秦之盛業。
更別說,曹操還有機會得到西蜀了。
作為曹魏偉大復興計劃中的一環,司馬懿并沒有擺爛。
他一到魏郡以后,便開始整頓這里的吏治與軍備。
使得原本被放棄的魏郡,重新爆發了生機。
但這還不夠,經過司馬懿的粗略估算。
雖然魏郡富庶,可由于曹操將資源大多帶走,且不打算給予魏郡更多的支持。
一旦李翊傾河北之兵來攻,那司馬懿最多只能守住一到兩個月時間。
為此,司馬懿不得不另辟蹊徑,通過各種方式,來拖延李翊進攻的步伐。
反正曹操交給他的任務就是拖延時間。
那司馬懿自然拖延的越久,任務就完成得越出色。
郭淮卻皺起眉頭,憂心忡忡地說道:
“公所布童謠,果能間劉李乎?”
“昔曹公亦嘗為之,然二人金石之交未損分毫。”
“今公又欲復試,只恐徒費力耳。”
當年曹操贈李翊當歸,被李翊回贈獨活一事,至今都是魏國上下緘口不能提及的事情。
一提這事兒,曹操便折了面子。
為此,曹操還專門做了一首詩,
“山不厭高,海不厭深。”
“周公吐哺,天下歸心。”
以此來表達自己求賢若渴的心思。
司馬懿撫城堞而笑:
“公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只知其表,而不知其里也。”
“權勢之道,非情誼可為之。”
“昔魏公行間時,李翊不過白身豎子。”
“換言之,當年李翊宛若如新枝,仰劉備而活,今已亭亭如蓋矣。”
說著,一指城外的河北疆域。
“縱非懿設謀,其‘金滿倉’豈非事實耶?”
“劉備信否無關宏旨,但使三軍知此真相足矣。”
復又折枯枝喻之:
“木秀于林,風必摧之。”
“雖金蘭之契,安能違權力制衡之理?”
“吾不過將米中沙礫挑出,置于光下。”
“縱劉備佯裝不見,齊國中人,總會有人吃不下這摻沙飯的。”
話落,司馬懿唇角勾起一抹淺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