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維心中卻是波濤洶涌。
這位看似文弱的公子,膽識謀略竟如此不凡。
倒是有幾分像他父親了。
“既如此,”姜維沉吟道,“某派一隊精銳暗中護衛,以防不測。”
李治頷首:
“伯約兄好意,治心領了。”
“不過……”
他話鋒一轉,“臨行前,治還有一事相告。”
他使了個眼色,魏延會意,起身告辭。
堂中只剩下李治與姜維二人。
燭影搖曳,李治的神色在明暗之間變幻:
“伯約可知,諸葛丞相為何不讓你發兵成都?”
姜維心中一震,面上卻不露聲色:
“維愚鈍,請公子明示。”
李治輕輕摩挲著手中的玉佩:
“其一,確實是怕你卷入皇室斗爭。”
“但這其二嘛……”
他頓了頓,目光深邃,“伯約可記得韓信、文種之事?”
姜維沉默不語。
他何嘗不知,漢初韓信功高震主,最終慘死未央宮。
越國大夫文種不聽范蠡之言,終致伏劍自刎。
“偷渡陰平,奇襲成都,此等大功,足以名垂青史。”
李治緩緩道,“若再收降曹叡,以你的資歷立下如此大功,恐非善事。”
“畢竟此前征伐吳國之時,朝中許多軍功老人,就非常反對。”
“他們害怕新人崛起,搶走他們的位置。”
“你如果表現的太過亮眼,勢必會成為朝中老人的重點打擊對象。”
“丞相此舉,實是在保全伯約啊。”
姜維只覺得后背發涼,冷汗涔涔而下。
他向來以匡扶漢室為己任,從未想過這些朝堂之上的明爭暗斗。
如今聽李治一席話,方才驚覺自己已在懸崖邊緣。
“原來如此……”
姜維長嘆一聲,“丞相用心良苦,維感激不盡。”
李治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
“伯約是聰明人,一點就透。”
姜維忽然想起些什么,忙問道:
“那關于收捕劉永之事,難道?”
“當然。”
李治不假思索地回答道,“陛下不喜歡虧待功臣。”
“但若是有人自己權力熏心,這不正好給了家父殺雞儆猴,敲打眾人的機會嗎?”
李治嘴角微微翹起,手指輕輕摩挲著,冷聲笑道:
“家父雖然已經不在內閣做事了,也常表示有讓賢之意。”
“只是朝中許多人似乎忘了,如今的漢室江山——”
“半屬劉氏,半屬李。”
姜維默然。
他忽然明白,自己雖掌兵權,卻終究是這盤大棋中的一枚棋子。
而執棋者,遠在洛陽。
次日清晨,李治帶著十余名親隨悄然離開梓潼,直奔成都。
姜維與魏延站在城樓上目送,各懷心事。
“伯約,”魏延忽然開口,“昨日李公子與你單獨談話,所為何事?”
姜維望著遠去的煙塵,輕聲道:
“……不過是些朝中瑣事罷了。”
“文長將軍,我們還是商議一下如何布防吧。”
魏延冷哼一聲,顯然不信,卻也不再追問。
就連直腸子如他,此刻也有一種如芒在背之感。
總覺得背后始終有一雙大手操縱著這一切。
而面對這雙大手,魏延覺得十分無力。
他與他的同僚們,都只能任由其擺布。
……
洛陽城中,積雪未消。
七旬的劉備臥在龍榻之上,面色蠟黃,不時發出沉重的咳嗽聲。
三皇子劉理跪在榻前,心翼翼地捧著一碗湯藥。
“父皇,該進藥了。”
劉理輕聲道,用銀匙舀起湯藥,仔細吹涼后才送到劉備唇邊。
湯藥沾到了劉備花白的胡須上,劉理連忙取出絲帕輕輕擦拭。
這個動作他做了整整三個月,自從父皇病重以來,他日夜不離榻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