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首皇后輕抿了抿有些微澀的唇角,率先輕咳一聲,低聲道:
“女子之德,原該宜室宜家,得體周全方為正理,何況皇弟素喜詩書筆墨,若是……”
可惜話音未落,便被上首明德帝輕哧一聲,薄唇微勾,抬手飲過杯中之物,半分不給面子道:
“這般明顯,皇后何不干脆直接報上你家侄女兒黃三姑娘的名兒來!”
“什么好東西都想往娘家攬,這般小家子氣的做派,知曉的知道你是一國皇后,這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哪家市井愚婦!”
皇帝這番話,尤其后頭那句并沒有刻意放低聲量,席上尤其位置靠前的一眾皇親國戚,文武大臣亦不是沒有聽到的。
此刻皆目光微垂,視線灼灼的盯著手中的杯盞,餐具,緊抿著唇,生怕露出絲毫端倪。
尤其是一旁的承恩公,面色更是難堪至極。
然而縱使這般刻薄,為一眾大臣命婦們的笑料,上首皇后依舊面色不變,此刻一身明黃色皇后吉服愈發端嚴,就連唇角的弧度亦是得體之極,叫人挑不出絲毫毛病來。
見她如此,上首周太后微微垂眸,第一次沒有再為對方圓場,而是看著下首眾人沉聲道:
“世間女子之美,本在百姿千妍,萬花齊放方才有這春日盛景。清雅脫俗,文墨斐然是美,端靜溫良亦是上佳,質稟純厚,活潑靈趣亦有可人疼之處。
堅毅有堅毅者的風骨,縱使憊懶亦有其可愛。
皇后,常言道各花入各眼是不錯,然若因個人之喜,便要對旁的百般貶損,千般挑剔,究竟是心有所異,還是排除異己,容不下其他聲音只有自個兒知曉!”
“母后……”
已經許久沒有聽過太后如此慍怒,皇后目光微動,緊緊攥著手中的錦帕,良久,方才顫聲道:
“是母后,兒臣著相了……”
這哪里是著相,皇后分明是太急了。思及對方這些年的處境,周太后到底沒再說什么。
本以為此事到此結束,須臾,卻是一旁的長公主驟然冷聲道:
“有這時間對著旁人家的孩子指手畫腳,皇后娘娘您還是多管管二殿下,聽說前陣子江南那邊兒差事捅出的簍子可是不小。”
“總不能因著只是旁人膝下抱來的養子,便這般百般疏漏!”
話音落,整個大殿前端更是寂靜一片。一眾鄰近的皇親不覺抹了抹額頭上的汗意。
嘖,長公主這脾氣,還真是一如既往啊……
不過眾人這會兒也不算太奇怪就是了,要知道這位急了,別說皇子了,等閑可是連當今皇帝都敢上嘴的,尤其這會兒皇后可以說精準戳中這位雷點兒了。
都道物以類聚,楊三姑娘性子如何,作為死黨,那沐陽縣主也是不遑多讓。
詩書不通,文墨不曉,堂堂縣主整日就知道四處玩樂,早前也不是沒有人嘴過不是。
可惜這位可不是大方的主兒,尤其涉及自家寶貝疙瘩,當年不過一句德不配位,就能叫這位長公主親自殺上門兒去。
硬生生叫人將那位姑娘的親爹,堂堂二品伯爺按在地上打,末了還光明正大將人丟出府中。
里子面子可謂丟了精光。
當晚不到,那位嘴毒的伯府幼女便被送到了廟里。
自此之后,無論閨中,亦或者宅府,總之,京城之中,再無一人敢道沐陽縣主一句不是……
正如此刻,大殿內,一派寂靜。
被當場指著鼻子罵,席下,二殿下緊緊攥著拳頭仿佛用盡了畢生的力氣,倒是上首皇后娘娘,似是方才被指摘的不是自己,此刻仍是一派端良道:
“長姐見諒,方才是本宮失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