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們二人,皆不過這位手中之刃罷了,尤其是他自己。
思及這些年不時掉落的頭發,沉默片刻后。看著眼前這位,司馬光唇角不覺勾起些許薄諷:
“王兄未免過于天真了些,須知一項良策,最后能真正落到實處的那才叫佳策,否則不過勞民傷財,任你忙活多久,最后也只會是一地雞毛!”
不等這人反駁,司馬光復又哼道:
“王兄難道沒有發覺,官家自上位以來,所涉詔令,也是禁者多,興者少,便是早前的一干苛捐雜稅,寧肯損掉一部分收益,也要干脆全切。
所為的,不就是不令底下官吏有任何巧立名目,搜刮百姓的機會。”
“但凡涉及繁雜政令,早在令行之初,各處人員便已經安排妥當。”
晌午時分,官衙內差役陸陸續續離開。略顯空蕩的房間內只余二人相對而坐。
沉默許久,王介甫方才開口:
“縱觀青史,歷來革新雖艱,然司馬兄你我都知曉,一成不變者必將走向滅亡。”
“古往今來無一例外!”
打散一盆已然分好的糕點,勢必必將觸動其間大部分人的利益。各方利益之爭,個中動蕩本就無法避免。
王安石并非常人所言清高自詡之人。
心知官家能做到這一點,除了本身手腕高超,善用馭人外,最重要的一點。
官家所行,本就在擴大甚至創造新的資源與利益。方才能有如今的平穩。
可以說但凡今日朝中財政沒有這般寬裕,他們今日必行,難度怕是要高上數倍不止。
對面,司馬光哼笑一聲:
“若是連當前百姓的生活尚且無法保證,試問介甫兄又何談以后,更遑論未來……”
迂腐?那又如何!
前頭人走過的路未必好走,但起碼短時間內不至于將人帶到死路絕路……
數月后,制鹽技術,運輸,定價三管齊下,各地很快鹽價很快降了下來。
鹽價降低,要說最為高興的無疑是各地百姓,整整少了近十倍的價格,生怕只是一時之利,連連感慨官家仁慈之際,民間更是興起一波屯鹽潮。
然而有人喜,自有人悲。
除去早前流竄各地的一眾私鹽販外,如安寧所料,其中最為破防的無疑是西夏各部。
沒了價格優勢,官鹽,私鹽,各地商戶百姓會選擇哪個自然毫不意外。
西夏人很快發現,一整個冬日過去,無論再如何壓價,他們賴以生存的鹽已然再無法兌換半點生存物資。
饑寒交迫之下,新一輪的戰爭即將爆發。
同一時間,大宋軍營
成堆堆起的嶄新棉衣宛若一座座小山一般堆至各處。不遠處,熱氣騰騰的鐵鍋內,不時傳來懾人的肉香。
瞧著眼前短短數年,便幾乎換了個模樣的軍士,想想之前惶惶不可終日的自己。為首的狄將軍眼中瞬間多了股熱意。頃刻間,手中酒碗被重重摔落在地:
“兄弟們,旁的本將軍不想多說,想想咱們這些人之前什么待遇,如今又是什么待遇!
這些都是當今官家的恩德。
還有兄弟們,臨行前,官家曾金口玉言,此次戰爭,凡有重傷不治者,殘者歸鄉可領錢四十貫,倘不幸去世,這筆錢亦會交于其父母妻兒。”
話音落,底下士兵瞬間嘩然一片。
良久,才有一軍士開口:
“將……將軍,此話當真?”
“自然是真!”狄青毫不猶豫朗聲道:
“旁人信不過,官家既已開口,還能有假不成!”
也是,官家這大方可是出了名兒的。
這一刻,眾人身上的血徹底熱了起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