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使周伯爺一日日愈發憂郁清瘦之下,也絲毫擋不住闔府眾人的喜氣。親事定下后,安遠侯府的人同樣來得很快。
定禮那一日,安寧也難得擱下手里已經養了大半月的墨菊,跟著三姐一道拉著大姑娘偷偷躲在屏風之后。
如當日蔣氏所言,韓家大郎的確是個頗為周正的相貌,承襲了武將世家健朗的體格,為人看起來也頗有幾分疏朗沉穩。
不過安寧也不多擔心就是了,在看人這一點上,她還是很信嫡母蔣氏的眼光。
涉及唯一的女兒,自是要細細斟酌。
何況能容許底下庶出弟弟如此出頭,想來這韓家大郎,甚至安遠侯府那位主母心胸上也并不會過于狹窄。
恐怕這也是蔣氏之所以選中這一家的原因之一。
起碼在安寧看來,若是這事兒換在自家便宜大哥身上,怕是這會兒人都嫉妒加上恨麻了,哪有如今韓大公子的沉穩從容。
至于周大姑娘,只看對方這會兒微微泛著紅意的小臉,以及眼中藏不住的羞澀,就知曉明顯這樁婚事,心下也是樂意的。
依舊是熟悉的涼亭,桂香陣陣,打打鬧鬧間,姐妹幾人復又互相調侃一通,直把大姑娘臉都紅透了,這才堪堪罷休來著。
一直到回去的路上,看出自家三姐明顯有些心不在焉,安寧這才轉頭明知故問道:
“三姐這是怎么了?身子不舒服嗎?”
“沒有,我只是……只是……”可惜只是了半天,周芷也沒說出個所以然來。
對上自家五妹愈發澄明的目光,半晌三姑娘這才狠狠跺了跺腳,干脆自暴自棄道:
“哎呀,我這不是在想,大姐親事算是有了著落,咱們兩個還不曉得日后……”
周芷心里明白,哪怕夫人這些年明面上幾乎一視同仁,但不是親生的終究不是,何況她跟小五還是庶女,日后想像大姐這般,找到個四角俱全的親事更是難上加難。
而且思及自家親爹的自暴自棄,誰知道這樣下去,對方的容色能維持到幾時。
屆時萬一長公主厭棄,或者老爹想不開作死,他們伯府豈不又要落上一層。
“唉,以色侍人者,能有幾時好啊!”
三姑娘一臉憂愁地嘆了口氣。
沒想到你是這樣的三姐,還真實際啊!
安寧忍不住嘴角一抽,隨即語氣輕快道
“怕什么,以母親的聰慧,自然懂得時機的重要性,三姐今歲也已經十六,想來很快便會為姐姐定下婚事。”
言外之意,放心吧三姐,你且等不到父親徹底色衰愛馳的時候呢!
“那誰知道呢!”
周三姑娘無趣地戳了戳一旁的秋菊。
“對了,小五你就不擔心嗎?”
目光有些憐憫的在自家妹妹身上看了一眼,唉,可憐小五今歲才剛滿十四,等定親那會兒,父親那才是真色衰愛馳。
男子青春能有幾年呢?姐妹中,最有可能吃不到這波好處的就屬可憐的五妹了。
看清對方的意思,安寧忍不住抖了抖,片刻后,方才故作得意的仰了仰頭:
“放心吧,在哪兒不是過呢,何況我這么聰明伶俐,以后怎么會過不好呢!”
周三:“……”
聰明伶俐,抱歉她還真沒看出來。
算了,唉,跟個心大的沒邊兒的木頭說這些做什么。
只對上眼前人依舊不染半分愁緒的目光,饒是周三,也不住嘆了口氣:
“五妹,你可真是長點兒心吧,也就是咱們家嫡母和氣,加上二嬸兒有錢,縱使聯姻也不會真把人論斤論兩賣了,五妹你知道嗎,隔壁襄陽伯府,前陣子可是把庶女嫁到商戶人家了呢!”商戶,多磕摻啊!
一想到這里周三就忍不住嘆氣。
這會兒愈發慶幸父親雖能力不行,好歹有了新“能耐”,她們女兒也能沾些光彩……
安寧:“……”這三姐,可真孝啊!
總之,大姑娘得了門好親,整個府上近來皆是一派喜氣,當然或許不包括一人。
再一次腿腳發軟的被人抬回,看著明顯愈發容光煥發的夫人,還有周遭明顯喜笑顏開的一眾仆從,周伯爺忍不住冷冷一哼:
“怎么,為夫這份價錢,夫人賣得可還滿意?”
正盤算著給女兒多添些嫁妝的蔣氏:“……”
這……滿意自然是格外滿意的,當然這話可不能說,無視這人明顯發臭的臉色,目光在對方有些微微發青的眼眶下瞅了一眼,蔣氏當即有些心疼道:
“老爺這陣子怕是累到了,妾身這就吩咐下去,叫廚房多弄些補身養氣之物,老爺這身子要緊,可斷然不能輕忽!”
周柏言:“……”
不愿去深究自家夫人究竟有何深意,重重冷哼一聲,周伯爺當即拂袖而去。
看清對方離開的方向正是書房,而非后院某個妾室,蔣氏復又不甚在意地低頭,繼續為女兒盤算嫁妝,心下卻想著,看來補品這玩意,還是多備些的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