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計劃趕不上變化,這趟宮門兒到底沒能出成。
十二月,含章宮突然傳來皇后不好的消息。
隆冬時節,正是一年最冷的,就連口呼吸都帶著白氣。收到皇后有請的消息,彼時安寧正閑閑地窩在軟榻上,頗有興致地擺弄著內造處剛送來的,林林總總足有十幾盒樣式各不相同的香膏。
冬日花草稀疏是不錯,但皇家嘛,總歸有自已的法子。尤其這會兒,地窖增溫技術還算成熟。
知曉貴妃娘娘最喜這些,內造處那些人自是殷勤的緊。生怕娘娘挑不著合心的,熱烈如玫瑰,淡雅若幽蘭,清冽如梅香,各種香調可謂應有盡有。
閑來無事,安寧偶爾也會擺弄著玩玩兒,當然這里玩兒指的是,自個兒提要求,
不過無論原身,還是安寧,都屬出手大方的。每每有合心的,賞賜可謂不菲,本人審美亦是一流,長此以往,大家伙兒開心的同時,手藝自然愈發出眾。
章女官過來時,瞧見的便是這副場景。
“皇后?”
“她找本宮做什么?”
打眼瞧著眼前依舊溫和沉靜,眉眼中卻帶著些許悲意的年長宮人。安寧眼中雖有著明顯可見的驚訝和被打擾的不悅,卻還是大大咧咧的點了點頭。
去就去唄!
怕什么?
雖說按照常理,皇后病重,她這個貴妃合該同其他人妃嬪一般輪流侍奉在側,但若真如此,原身也不會落得個囂張跋扈的名稱。
侍疾,怎么可能?
要知道以前,原身可是連每月的請安都愛答不理的,借口都找的不走心極了。
這么好的基礎,安寧又不是閑地慌,非要一大早跑去受罪。
不過除去這些,兩人這些年也算井水不犯河水。皇后溫厚大方也是出了名兒的,如今這一出,倒是有幾分意外。
大致猜到了什么,安寧還是爽快點了點頭。
倒是一旁的青玉幾人,生怕有什么意外,一路上可謂緊張兮兮,如臨大敵。憑著良好的視線,安寧甚至還能瞧到一個身影,正飛速地朝著勤政殿的方向跑去。
話說這含章宮,她們鸞儀宮是真不熟啊!
安寧到時,內殿,一眾侍疾的妃嬪早早已經離開。整個房間遍是四處彌漫的苦藥味,夾雜著炭火帶來的濃重熱氣。打眼望去,四周窗戶更是關的嚴實。
莊嚴沉悶,是安寧對這里的第一印象。
瞧著床榻上,一襲明黃色宮裝,明顯已經面色肉眼可見灰敗的皇后,安寧皺了皺眉,到底沒有“隨著性子”抬腳就走。
只心下不免想起來很早之前,原身記憶中,剛入宮那會兒,眼前人這張臉,除去那些歲月的痕跡外,甚至神情都同現在幾乎沒有任何區別。
“是貴妃來了啊!”
伴隨著一陣兒略顯溫和的聲音。榻上,不時傳來些許急促的輕咳聲,原先侍候的宮人也在不覺間盡數退下。
很快,整個內間,便只剩二人。
對此,略有不耐的同時,安寧也不怕什么,一如往日般漂亮明澈的目光中中不由閃過些許好奇,撲閃的大眼睛中,甚至還有億些些躍躍欲試……
啊,傳聞中的栽贓?宮斗!
時隔幾十年,這終于要輪到她了嗎?
剛挑了離對方最遠,最舒服的位置坐下,安寧便幾乎迫不及待便開口道:
“皇后娘娘這會兒叫我來做什么?”
皇后:“……”
貴妃還真是,丁點兒沒變。
一眼便瞧出對方的想法,榻上,本就病入膏肓的周皇后都不由沉默了一瞬,疲憊的身子下意識往身后靠枕上歪了歪。
這么個棒槌,真是……無論是輸是贏都沒意思透了。
但就這么個人……
目光在窗前那人頓了一眼。
春華明燦,朝露和光,縱使此刻一身并不算鮮亮張揚的衣飾。同這皚皚冬日,或者說眼前這黯淡的一切簡直格格不入。
驕傲,任性,永遠這么理所應當。在對方眼中,仿佛連此刻陽光,都是在特意為其傾灑……
該說什么,無知者無畏嗎?
不過也是,說一句上天終究是偏愛她的不錯。不論容顏,還有其他……
感受著身上逐漸逝去的生機,不得不說,這一刻,周皇后突然心道:
她好像有些明白。為什么當今,那般涼薄又克已之人,也會為此幾十年如一日的縱容。
帝王真心,何等可笑的東西,卻偏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