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彥博瞥了一眼坐下來的劉祥道,知道他之所以這么快回來,就是防止蕭翼和馬周離開,暗暗嘆息了一聲,這下是真保不住了。
“令史、書令史他們前去傳喚武官之子,少說也要半個時辰才能回來,都別站著了,坐下歇歇吧。”
溫彥博說完,轉頭對堂外的馬周和蕭翼說道:“你們也進來歇著。”
“諾。”
二人立即走進堂內。
此時程俊已經跪坐在了靠近門口的軟墊上,馬周、蕭翼走過去,分別坐在他的左右兩邊。
“處俠兄,你怕是兇多吉少了。”
蕭翼嘆息了一聲,小聲說道。
程俊正在享受放空大腦的感覺,聞言轉頭望著他,問道:“何以見得?”
蕭翼道:“這不明擺著嗎,那些武官的兒子一旦來了御史臺,只要有一個人站出來,證實你說的那句君子不重則不威是下重手的意思,就能證明是你唆使武官兒子出手打人的。”
“噗呲......”
程俊沒忍住笑出了聲。
蕭翼懵逼道:“你笑什么?”
馬周也一臉錯愕,都到這個節骨眼了,還笑得出來?
因為你們不了解武官,更不了解他們的兒子......程俊看著二人,沉吟說道:“我問你們一個問題,你們孝順嗎?”
蕭翼道:“自古歷朝歷代都是以孝治天下,大唐概莫能外,我能當上監察御史,當然孝順了!”
程俊看向了馬周。
馬周轉頭看向別處道:“我幼年失去父母,雖沒有盡得孝道,但也知道為人子者當以孝為尊的道理。”
把這茬給忘了......程俊歉然道:“抱歉,提起你傷心往事了。”
“無妨,”馬周望著他道:“你問這句話是什么意思?”
程俊迎上二人目光,說道:“你們剛才都說自己孝順,那我再問你們,如果你們的父母犯了法,你們會不會扭送他們去官府?”
蕭翼皺起了眉頭,在腦海中幻想這一幕,然后搖頭道:“不會。”
馬周沒有回應,而是低頭思索起來,許久說道:“孟子的弟子桃應曾經問過孟子一個相似的問題,桃應問孟子,舜作為天子,父親殺了人,他該怎么做。”
“孟子的回答是,舜會放棄天子的地位,背著他的父親跑到海濱,我想為人子者,都會效仿舜吧。”
程俊贊賞道:“賓王兄博學多才,以典故應答,佩服佩服。”
馬周凝視著他,忽然說道:“我大概明白你想說什么了。”
說著,他轉頭看向蕭翼,問道:“要我解釋嗎?”
“就你聰明,我是榆木腦袋!”蕭翼翻了翻白眼,望著程俊說道:“處俠兄是想告訴我們什么是血脈相連的親人之情,是不是這樣?”
程俊點頭緩緩說道:“孟子曾說‘堯舜之道,孝悌而已’。”
“賓王兄剛才舉的例子很好,舜為天子,其父殺人,舜便放棄天子位背父而逃,舜為天下子女之表率,所以父母犯法,為人子者必不可能送他們見官,這就是親情。”
“今日武官之子之所以毆打文官之子,看似是替我出頭,實則是因為他們的父親在朝中受了文官的氣,他們動手打人,是在替他們父親出氣。”
蕭翼想了想說道:“若是如此,他們雖然做得不對,但情有可原啊!”
馬周卻讀懂了程俊話中的另外一層意思,嘴角微微勾起道:
“自古子女孝順者,無不是因為父母慈愛,想必平日里那些武官很愛護他們的兒子,所以武官之子才會因為他們父親受了文官的氣而動手打人,父慈子孝,大概就是這樣,現在咱們劉中丞要傳喚武官之子來御史臺,那些當父親的,怕是要護一回犢子了。”
果然有宰相之姿,慧眼如炬啊......程俊投給他一個贊賞眼神,轉頭看向了閉目養神的劉中丞,笑容玩味的說道:
“武官之子打了文官的兒子,在陛下懲治尉遲敬德之后,此事就已經到此為止。”
“現在有人想要再生波瀾,想拿武官的兒子開刀,不是說不行,只是我覺得此人所執之刀怕是不夠堅硬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