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俊聽到聲音,揮動了一下韁繩,策馬過去看了看。
只見那輛馬車將一對中年夫婦剮蹭到了。
此時,身材略顯魁梧的車夫正惡狠狠瞪著那對中年夫婦,嘴里叫罵著。
那對中年夫婦明明是被剮蹭的一方,被對方這樣指責,臉上寫滿了委屈。
這時,程俊看到那個馬車的車簾被人從里面撩開。
車廂之中,坐著一個少年,他對著那名車夫招了招手,將他叫到身邊,然后拿出了一串錢,遞給了車夫。
程俊本來以為是那少年要給被剮蹭的夫婦賠點錢。
在程俊怔然注視下,那名車夫卻一臉笑容的將錢收進了懷中,然后拎著馬鞭,兇神惡煞的走到中年夫婦面前,呵斥道:
“還擋在這里干什么,滾一邊去!”
看到圍觀的人越來越多,那對中年夫婦中,男人氣憤不已,梗著脖子道:
“你們的馬車撞了我們,不賠禮也就罷了,你還如此態度!”
那名車夫圓眼怒睜,走過去猛地一馬鞭掄在男人的身上,在對方吃痛聲中,罵咧咧道:
“老子非得這個態度,你才滿意?”
程俊收回目光,不動聲色的轉頭看向騎馬走來的劉祥道,問道:
“劉臺端,天子腳下,發生這種蠻橫之事,你不出面管管?”
劉祥道瞅了一眼那邊,然后收回目光,語氣淡淡道:
“管了此事,等會還如何去人家家里?”
程俊聽出他的弦外之音,望向那輛已經垂下車簾的馬車,摸著下巴問道:“咱們要去的是那個少年的家里?”
“不錯。”
劉祥道微微頷首說道。
程俊問道:“馬車上坐著的是誰?”
劉祥道緩緩道:“博陵崔家的小兒子,名叫崔文武,家中排行十三。”
怕他不清楚,劉祥道解釋道:“此子聰明伶俐,詩詞歌賦樣樣精通,極為好學的同時,還精通兵法,崔府上到其祖母,下到其兄,都極為疼愛此子。”
“所以,還是不要和他起沖突的好。”
程俊訝然,“你怕他?”
劉祥道緊皺著眉頭,說道:“你少在這激將,我不是怕他,我是分得清楚主次,咱們最重要的,是先去人家府上。”
程俊沉吟道:“劉臺端,咱們是御史,是天子耳目,若是陛下撞見有人當街駕車撞人,還如此蠻橫,他會怎么辦?他難道會當做什么也沒看到?”
劉祥道呵笑道:“換做是陛下,陛下也分得清什么是主次。”
程俊見他不上套,直接調轉馬頭說道:
“那你待在這里,不要走動,我回去問問陛下。”
劉祥道神色微變,趕忙攔在他的面前,板著臉道:
“這么點事,你至于去找陛下嗎,你究竟想干什么?”
程俊嚴肅說道:“我覺得你應該管管。”
“……”
劉祥道嘴角抽搐了幾下,終于弄清楚程俊的目的,原來是想他管,當即不客氣的反問道:
“讓我管,你怎么不管?”
程俊神色依舊嚴肅,說道:
“在御史臺,你是侍御史,我是殿中侍御史,按照官階品級,你是我的上官。”
說著,他指了指周圍湊過來看熱鬧的行人們,說道:
“現在來了這么多百姓圍觀,若是你管了此事,百姓拍手叫好,到時我御史臺名揚長安,誰聽到御史臺三個字,都得豎大拇指?”
“而又因為你管了這件事,所以誰聽到劉祥道三個字,也要豎大拇指,此事不僅有利于御史臺,更有利于你,我就不明白了,你怕什么?”
劉祥道沒好氣道:“我是帶你去人家家里拜會,一旦我現在出面,替那一對中年夫婦出了口氣,無疑是得罪了博陵崔氏,我還有什么臉面去登門拜訪?”
“此言差矣。”
程俊搖了搖頭,看向了那名還在罵罵咧咧的車夫,說道:
“這個崔家的仆役,明眼人都看得出來,他做的不對,你教訓了他,不僅不是得罪崔家,反倒是幫了他們,只要崔家和這個仆役撇清關系,他們便維護了自己的名聲,他們感激你還來不及呢,怎會怪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