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看了一眼,李懷便忍不住吐槽,因為眼前的這番布局,幾乎就將“沒有油水、也沒有權力”這幾個字,懸掛在門匾上了——
當然,現在那門匾上懸掛的,還是“著作局”這三個字。
邊上,負責引路的那個差役劉金就解釋道:“好叫侯爺得知,咱們這地方,確實是僻靜了些,但正因如此,在此為學撰文,才會事半功倍!”
“……”
李懷看了差役一眼,半晌無語,最后朝著周圍打量了幾下,又問道:“著作局不是屬于秘書省之下嗎?那秘書省,據我所知,與官家親近,雖不能說是強權之所,至少也是實權之門,著作局在其麾下,怎么會被安排到這種地方,周圍看著也沒有其他衙門了。”
“這……”劉金一愣,然后說道,“侯爺,咱們著作局與秘書省,早就已經分家了,當初隸屬于秘書省的時候,咱們這還叫著作曹,現在雖然上上下下有不少人仍舊這么叫咱們,可咱們衙門,已經獨立出去,不復為秘書省所屬了!”說著,他挺了挺胸膛,一副與有榮焉的樣子。
所以說,從實權部門的下屬單位,忽然變成了獨立的清水衙門,你到底有什么值得高興的啊!
李懷感到一陣無法理解,氣氛頓時一陣尷尬,為了緩解這股氣氛,他不由問道:“我聽你這言談舉止,頗有章法,不知之前在什么地方任職?”
“屬下原是在國子監做差役,因自學苦讀,長了學問,上官見我可堪造就,就提拔于我,于是調動來此!”他一副咱是文化人的模樣,讓李懷忍不住點頭。
只是轉念一想,又覺得不對。
那國子監乃是朝廷用以管理教育的權力機構,連先前敢和勛貴子弟當面硬懟的太學生,其所屬太學,也要歸國子監管理,那是實實在在的關系未來的實權衙門,便是在里面當差的衙役、差役,能傳話、探查消息、交好太學生,也是有諸多好處的。
比之眼前的這個著作局,不知要強上多少了,這等調動,能被算是提拔?
想到這里,李懷心念一動,不動聲色的問道:“不知,劉金你在國子監時,都有何表現?”
劉金一副自豪的模樣:“屬下從始至終,都是嫉惡如仇,眼睛里揉不得沙子,便是上官有過,都會直接指出,上官便是見我這般忠于職守,才十分欣賞,予以提拔的。”
“……”
李懷無聲的點點頭,抬頭再看那被綠色葉子纏繞著的門匾,心里已經明白了幾分。
皇帝一定是覺得我太累了,需要在這里好生休息休息。
不過他轉念一想,這樣的地方,必然遠離喧囂,沒有許多麻煩,或許可以安安靜靜的做一條咸魚。
帶著這種期待,懷著平靜的心情,他走進了衙門,隨后就碰了個釘子,咸魚境界宣告破碎。
著作局之首,現任著作郎陸鏡乃是一四十多歲的文士,留著五柳長須,身子瘦削,他的一雙眼睛又細又長,微微上翹,一看就不是好相與的角色。
果然,這邊李懷剛剛見禮,那陸鏡就拿出一疊文稿,放在面前的桌上,淡淡說道:“你這篇文稿,本官已經看過去了,是有些可取之處的,但用典和借喻有很多錯漏之處,還有幾處很是牽強附會,這些都要修改!你這文章不錯,但要精益求精,不該自滿!本官還是相信你的能力的!”
李懷一愣,而劉金則主動過去,拿著文稿,捧著呈給了李懷。
李懷接過來一看,認出是自己在長安文會上拿出的初稿,便道:“上官說的是,不過這些文稿,本就是匆忙書就,能拋磚引玉,得諸多大儒指點,實乃幸事,如今上官也看了,覺得有缺陷,正好指點一番,也好讓我修潤。”
“這是你的事,與我無關,只管去改,明日午時之前拿過來給我過目!”陸鏡說著,一甩袖子,離座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