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梅花道人已經不走遠了,這時候六目吐槽起梅花道人是一點都不保留。
“此次天地變化,肉身便會這橫渡天地間的唯一行舟,丟失了肉身,就等于是丟失了他賴以為生的浮木,連同他身體里的那道權柄也會消失,縱然他能如梅花道人一樣躲藏起來,恐怕他此后就徹底沒有翻身的可能。”
青骸老魔坐在一旁解釋了起來。
肖染有肉身,有權柄,他只是暫時的實力不濟而已,就算是甶孑大帝,他也只敢玩陰的,背后使刀子。
沒有了權柄保護,青骸老魔敢保證,等迷城全部落地的時候,甶孑大帝必然會把肖染打到魂飛魄散。
所以梅花道人指出的那條路,從一開始就行不通。
除非肖染也能找一個連甶孑大帝都找不到的地方躲著。
黃樂聽兩人這一番解釋,頓時也就釋然了,他抬頭看向院后的房間:“只是……可惜了弟妹啊。”
眾人聞言一時紛紛沉默下來……
房中,肖染緩緩睜開眼睛。冰床的寒意、空氣中細微的冰晶塵埃、還有窗外隱約透來的聲音,五感如同干涸的河床驟然涌入洪流,瞬間變得無比清晰。
當那張朝思暮想、刻入心魂的臉龐出現在視線上方時,肖染的心臟仿佛被一只滾燙的手攥緊,隨即猛烈地搏動起來!
“雨婷!”沒有猶豫,沒有思考,強烈的歡喜和劫后余生的激動如火山般噴薄而出。
他幾乎是從冰床上彈起,伸出雙臂,帶著千言萬語和失而復得的狂喜,猛地將眼前的人兒緊緊擁入懷中!
然而,就在他的手臂接觸到高雨婷身體的剎那,一股極度的異樣感如同冰水澆頭,瞬間凍結了他所有的狂喜。
那不是溫軟真實的軀體溫熱。
那感覺……如同抱住的是一塊千年寒玉,是隔著一層無形的、堅韌至極的琉璃!
一股沛然莫御卻又冰冷疏離的氣息,從高雨婷周身散發出來,在彼此身體接觸之處形成了一道絕對的空間屏障!
肖染能看見她,能感知到她就在自己懷里,雙臂緊緊環繞著她,甚至能嗅到她發間熟悉的氣息。可指尖反饋回來的觸感,是虛空!是冰冷的阻力!是那股浩瀚磅礴、卻將他徹底隔絕在外的……天人之威!
正是這股獨特的力量,蠻橫闖入識海,將他強行從識海中拽出來。
他喉結劇烈地滾動,所有狂喜與慶幸瞬間化為齏粉,堵在胸口,幾乎無法呼吸。冰冷的恐懼之后,是山呼海嘯般的疼痛,比在識海中焚燒念頭還要痛苦萬倍。
“傻…”他的聲音如同沙礫磨過粗糙的巖石,艱難地擠出第一個字,第二個字卻哽咽在喉頭,化作灼燙的熱意涌上眼眶。
“別說我傻。”高雨婷打斷他,嘴角努力向上彎起,試圖扯出一個笑容,然而那笑容在蒼白的月光下脆弱得像一層薄霜,一觸即碎。
“看!”她忽然抬起另一只手,指向窗欞。
一輪巨大的圓月懸掛在天幕上,清冷的銀輝毫無阻礙地穿過無形的屏障,灑在她身上,也映照著肖染布滿驚痛淚光的臉。“這月亮,像不像我們初見那晚在紫山看到的那一個?”
“紫山…那晚…”肖染的聲音破碎,每一個音節都帶著刀刃刮過血肉的哽咽聲。
高雨婷轉身看向肖染,黑白分明的眼眸里閃動著熒光:“我想去紫山了。”
“好,現在就去。”
肖染點著頭,喉嚨里還哽著千言萬語,酸澀翻涌。此刻什么謀劃、什么傷勢、什么汝州、甚至吳縵、六目,他們都被肖染暫時拋在了腦后。
他幾乎是想都沒想,下意識地就要轉身沖出房門,像個莽撞少年般不管不顧地帶她離開。
但這一次,他的腳步剛邁出,一只微涼的小手就輕輕抓住了他的胳膊。
肖染怔住,回頭。
只見月光從敞開的房門斜斜灑入,照亮了高雨婷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