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下巴朝副駕駛方向微不可查地揚了一下,算是示意。肖染沒多言,拉開沉重的車門,坐了進去。
車內瀰漫著一股機油、汗水和某種特殊消毒劑混合的、獨屬於軍營的氣味。
引擎低沉地咆哮起來,吉普車開始沿著一條寬敞但坡度陡峭、盤旋向下的水泥坡道行駛。
坡道仿佛無底洞般延伸入地殼深處,頂壁懸掛著冰冷的工業防爆燈,投下慘白的光,在飛速掠過的水泥墻壁上拖曳出長長的、扭曲的陰影。
老梟緊握著方向盤,指關節微微發白,臉上如同戴了面具,沒有任何表情,眼神像凝固的琥珀,只有前方不斷下沉的道路映在里面。
除了引擎聲和輪胎摩擦地面的聲音,車內一片死寂,仿佛連呼吸都顯得多余。肖染對這種沉默毫不在意,目光銳利地掃視著窗外飛逝的景象。
坡道兩旁,開始出現規模驚人的設施。那是一個個並排嵌入山巖的巨大拱形倉庫,每一個都顯得冰冷而厚重。
巨大的弧形金屬門緊緊閉合,嚴絲合縫,門板表面呈現冰冷的鐵灰色或鉛灰色,顯然是特殊合金鑄造,厚度目測驚人,足以抵御重炮轟擊。
門上沒有任何標誌性的文字,只有一些冰冷刻印的、巨大的白色數字編號。
“c-07”、“b-12”、“a-03”、“e-19……”
肖染也很好奇這些大門后面究竟是什么,但想了想他最終還是沒好意思用自己精神力去探測。
“吱……”
刺耳的剎車片摩擦聲在密閉地下空間里異常清晰。
四輪吉普在一扇厚重的、毫不起眼的合金小門前緩緩停住。
老梟雙手緊握著方向盤,他沉默的時間比剛才在車上所有的沉默加起來還要長,空氣仿佛凝固了,只剩下地下空洞特有的微冷氣流吹拂著臉頰。
肖染能感覺到身邊這個軍人全身肌肉都處於一種蓄勢待發的緊繃狀態,如同一頭嗅到濃重血腥氣的老狼。
終於,他緩緩轉過頭,目光緊緊鎖在肖染臉上,帶著審視,更帶著一種近乎逼迫的凝重:
“請問,你真的是儀容師么”
聲音低沉,不再是純粹的問詢,更像是一種最后的確認。
肖染的目光掃過那扇不起眼卻散發著不祥氣息的金屬小門,又落回老梟緊繃的側臉。
他沒有立刻回答,而是平靜地從自己隨身的空間里探手一抓,一本略顯陳舊、邊緣有些磨損的專業資格證出現在他手中,封皮上印著“洛市殯葬行業從業資格認證”的字樣。
他翻開,內頁清晰地顯示著他的名字、照片以及“高級遺體修復師”的認證級別。
“當然,而且是最好的。”
肖染的聲音平靜無波,如同陳述一個再自然不過的事實。
老梟沒有伸手去接照片細看,目光在那清晰的鋼印上停留了一瞬。
他喉嚨微微滾動了一下,沉默再次降臨數秒。
“吁……”
老梟長長地吁出一口氣,他沒有再看肖染的眼睛,而是側身看向那扇金屬小門。
“那你最好是。”
他的聲音壓得極低,“進了那扇門,你可別后悔,一旦里面……出了問題……”
他停頓了一下,“我可能……沒機會開門救你。”
肖染明白老梟的意思,拉開車門走下車,朝著老梟豎起大拇指,指了指自己,重復了方才那句話:“放心,我是最好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