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蕭看著兩人激動的樣子,臉上帶著淡淡的笑意,卻搖了搖頭。
“德全叔,富安,光有這紙,還不夠。”
“啊?”李德全和張富安都是一愣,這么好的紙,還不夠?
李德全疑惑道:“林蕭哥,這紙又白又滑,還不洇墨,比那金貴的麻紙強了百倍,咋還不……不夠啥?”
林蕭走到那堆剛造出來的、還帶著濕氣的紙旁邊,拿起一張,對著陽光看了看:“紙是好紙,可你想想,就算有了這好紙,要把一本書抄出來,得費多少功夫?找多少個識字的先生,一筆一劃地寫?”
李德全頓時明白了過來。
他想起那些藏在縣衙書庫里的卷宗典籍,大多是手抄本,錯漏之處不少,而且數量稀少,金貴得很。
“這……”李德全臉上的興奮勁兒退了不少,愁容又爬了上來,“林蕭哥說的是,這抄書,確實是個大難題。一本《論語》,怕是得抄上好幾天……”
張富安也撓了撓頭,他雖然不識幾個字,但也知道抄書的辛苦。
林蕭嘴角微微勾起:“所以,光有紙不行,咱們還得讓印書的速度,快起來。”
“印書?”李德全眼睛一亮,“林蕭哥,您是說像蓋印章那樣?”
“差不多,但更進一步。”林蕭胸有成竹,“咱們不刻整版的書頁,咱們把常用的字,一個個單獨刻出來,做成像小印章一樣的東西。”
他撿起一根小木棍,在地上比劃著:“比如這個‘天’字,刻一個木塊;這個‘地’字,也刻一個木塊。把成百上千個常用的字都刻出來,想要印什么書,就把需要的字按照順序,一個個撿出來,排列好,固定住,刷上墨,再把咱們這新紙蓋上去,一壓……”
林蕭抬起頭,看著已經聽得目瞪口呆的兩人:“你們說,這樣印書,快不快?”
“快!太快了!”李德全猛地一拍大腿,激動得滿臉通紅,“如果真能這樣,那印一頁書,不就是一眨眼的功夫?印個幾百幾千本,也用不了多少時間啊!”
張富安也反應過來了,結結巴巴地道:“蕭……蕭哥,您的意思是,這些小木塊字,還能……還能拆開,重新排別的書?”
“當然。”林蕭點頭,“一套字模,可以反復使用,印無數種不同的書。這叫‘活字印刷’。”
活字印刷!
這四個字,如同驚雷一般,在李德全和張富安的腦海中炸響!
李德全只覺得一股涼氣從腳底板直沖頭頂,腦子里嗡嗡作響。
他也讀過一些書,深知書籍和知識傳播的艱難。
千百年來,知識都掌握在少數人手里,就是因為書籍太昂貴,太稀少!
可現在,林蕭不僅拿出了遠超麻紙的雪白竹紙,還要拿出這種……這種能夠讓書籍變得像流水一樣印出來的“活字印刷術”!
這意味著什么?
這意味著知識將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奢侈品!意味著最普通的農家子弟,也有機會讀上書,識上字!
“富安,這活兒,還得你來。”林蕭看向張富安。
張富安激動得渾身發抖,猛地挺直了胸膛,大聲道:“蕭哥!您吩咐!上刀山下火海,俺也給您辦了!”
“沒那么嚴重。”林蕭笑了笑,“這活兒,需要耐心和細致。咱們得選上好的硬木,比如棗木、梨木,紋理要細密,不易變形。然后,把木頭鋸成統一大小的小方塊,打磨光滑,最關鍵的,是在這小木塊上,刻上反字。”
“反字?”張富安有些不解。
“對,就是左右顛倒的字,這樣印出來才是正的。”林蕭拿起木棍,在地上寫了個反著的“人”字,“就像這樣。每個字的大小、高低都要盡量一致,這樣排版印出來才整齊。”
林蕭詳細地講解著刻字的要點,如何運刀,如何保證深度一致,如何處理筆畫的連接。
張富安聽得連連點頭,眼中全是敬佩。蕭哥這腦子,到底是怎么長的?懂這么多門道?
說干就干!
張富安立刻找來了村里幾個手藝最好的木匠,又挑選了上好的梨木。
林蕭親自指導,先從最常用的一百個字開始刻起。
這是一個極其考驗眼力和耐心的活計。